袁松请水乔幽上马车,水乔幽请他先上去,等他上车后,她告知自己怕热,就在车前坐了下来。袁松看出她虽沉默寡言,但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和她客气了两句,看她不是玩笑,就由她了。袁松没有细说要带她去哪,水乔幽的性子,也没多问。一炷香后,马车停在百花深门口。袁松笑着问水乔幽,“贤弟,如何?”水乔幽瞧着门口,“……您有心了。”袁松不厌其烦地纠正她,“不要和兄长讲这些虚礼。”“……是。”“这就对嘛。”袁松对她这个转变很满意,他想起上次他们一起来这赴宴之事,“上次,公子……”哪怕没有不满,袁松还是不敢说楚默离,跳过一句,“你肯定没尽兴,今日咱将上次的遗憾都补回来。”水乔幽也想起上次……那倒没有。门口已经有人出来接,两人暂时没再说尽不尽兴之事。进了门后,袁松实话告知她,他今日来这儿,是本要赴个宴,为了图个方便,就也选了这儿给她接风洗尘。他问她可还记得夏家,水乔幽点头。袁松接着说了这请宴的人,依旧夏家的夏二爷。此人说是有几位和他们夏家关系较好世交好友,想要拜访他。宴上估计还有几人,有几人她上次也见过。若是她愿意,她就和他一道过去,多认识几个人。袁松这人世故圆滑,对水乔幽却也坦诚。今日遇到她纯属偶然,他没提前向楚默离请示。他坦白告知,他是希望她能和他一起过去的,但是,她若不愿意,他也不勉强,他让人单独给她备个雅间,等他这边应付完了,就去陪她单独喝酒叙旧,表明他想替她接风洗尘的心绝不掺假。主家是夏家二爷,他希望她过去的原因,不言而喻,是同上次一样的。其实,马车停下时,水乔幽也已猜到一些。这百花深一看就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来的地方,即使到了袁松这个官阶,自己付账,虽不至于来不起,但他的俸禄定然是不够在这边多挥霍的。他愿意来赴宴,一时半会肯定也走不开。她没再让袁松破费,答应同袁松一同前往。袁松欣喜,忙让前来迎接的人带路。此时还在夏日,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为这荷花,夏二爷又将设宴之地定在了去年水乔幽来时那方水榭。她跟着袁松还未到水榭,先到的夏二爷便看见了他们的身影,后者带着其他人走过九曲回廊,到了岸上迎接他们。在水榭时,几人看到袁松身后跟着的水乔幽,还以为他是这百花深的伙计或者是袁松带的随从,等人到了近前,夏二爷觉得她有些眼熟。袁松等人都行了礼,虚抬手让他们不用多礼,先道:“今日,我也请了位贵客过来,夏二爷和诸位可会介意?”今日来这赴宴依旧都是有身份之人,都是有见识的。袁松这么一开口,众人知道他们看走了眼。夏二爷忙代众人回话,“大人这就是折煞我等,大人的贵客自然是我等的贵客,贵客临门,是我等平日里求也求不到的殊荣,怎会介意。”两人客套之间,夏二爷仔细打量了水乔幽。袁松笑道:“你们之前也见过的。”见过?瞧见她那一身布料做工都是下乘的穿着,袁松又称她是自己的贵客,夏二爷如醍醐灌顶,想起她来。“水兄!”袁松点头。夏二爷这么一喊,在场还有三位也来赴过去年那场宴,都陆续想起了水乔幽。几人惊讶地跟着夏二爷,向水乔幽郑重见礼。水乔幽记性很好,这么一会,也想起了几人,给他们回礼,将人都喊了一遍。几人更加诧异,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他们。除此之外,她这没有什么变化的穿着,让夏二爷冒出了和袁松类似的疑惑。安王府众人的月俸是不是都少的可怜?其他几人不知水乔幽的真实身份,但夏二爷清楚她是安王的人。对于袁松今日能带她来,除去对袁松的恭维,他是真心欢迎。众人不再在岸上寒暄,夏二爷忙将两人请进水榭。到了水榭,大人依次落座,本来被安排坐在袁松左边下首的人主动将水乔幽请了过去,其他人依次后挪。水乔幽看了一眼袁松,见他眼神赞同,没再客气,坐了下来。太阳已落,水岸同水榭里外都已挂灯,清风抚过水面的满湖清荷,随着荷花的香味一起送进水榭,别有雅趣。坐在水乔幽对面的夏二爷击了三次掌,早就候在外面的四位美人进了水榭。美人很有眼色,不用吩咐,两人直奔袁松,两人到了水乔幽身边,给他们斟酒。这次两人论姿色比上次那个还要出色些,上次来水乔幽没有拒绝夏二爷几人这份好意,看袁松那边已经接受,这次她便也没再拒。她依旧不喝酒,示意美人倒茶即可。,!袁松不勉强她,夏二爷也愿意随她意,其他人都没介意。宾主都已落座,丝竹之音也响了起来。夏二爷这才给袁松介绍今日这席上的几个生面孔。坐在他下首的是他们夏家本家的一位侄子,今日他是带他出来历练和认人的,另外有两人是淮地其他地方来的世家子弟,两家都和夏家是世交好友。给水乔幽让座的中年男子也是个生面孔,他却将他们留在了这三人后面介绍。那人姓陶,乃是创建雍国有名的商号‘无舟’的陶家那个陶,他是陶二爷的亲弟弟,人称陶三爷。水乔幽本来是如之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喝茶吃饭,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听到夏二爷这番介绍,她转头看了过去。陶三爷起身又给袁松行了一礼,见水乔幽看他,也给她行了一礼。陶三爷看上去四十上下的年纪,身材没有发福,瞧上去比他下首那几个比他年轻的精神面貌还好。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和善,没给人虚伪之感,细看他的眼睛,可以确定此人是精明的。很像个成功的商人。水乔幽也确定,这陶三爷不知道她。她抬手回了一礼,收回视线,不再多看他。夏二爷又给介绍了坐在陶三爷后一个位置那位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他亦是雍国有名的商人,来自雍都凉肃,姓康。剩下的三人,都是本地的一些商人,有一人之前有幸见过袁松。这些人起身再给袁松行礼时,水乔幽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夏家是经历两百余年的世家大族,这期间他们也积累了一些产业,他们和这些商号都有往来。陶三爷和那位来自凉肃的康掌柜这次是一起来的归安,两人准备到此处扩展自家生意。他们和本地的一位宁掌柜是多年的生意伙伴,无舟同其他商户也有生意往来。他们一到归安,就先去了夏家拜访夏老爷子。这半年,袁松一直很支持归安人营商,还让州府下文鼓励外地商人来归安行商,希望借此尽快恢复归安的繁荣。夏老爷子听到这陶三爷二人入归安的来意,这一年大力支持州府律例的他,就让夏二爷给他们引荐袁松,于是就有了今日这场宴会。康掌柜做的布匹生意,商号目前只开在雍国,袁松没有听过。‘无舟’却不一样。这归安城中就有一家‘无舟’商号的书画局。袁松调来归安已逾一年,这归安大大小小的商号来历他都已有所了解。无舟不仅在雍国有名,它的各类商号还开到淮、桑等地,甚至在中洛也有一家他们的铺子。袁松自是知晓它的名气,对陶三爷多了几分青睐。百花深的美人和一般青楼女子不同,袁松几个人在谈正事,美人们也就是做做斟酒的事,不会影响他们。水乔幽依旧不参与他们的话题,专心做一蹭席的,却也将众人所谈都听入了耳中。旁边两位美人同其她人一样,规规矩矩。众人聊了近半个时辰,袁松、夏二爷、陶三爷三方聊得很是愉快,水榭的氛围跟着轻松起来。水乔幽这边,两位美人见她只是安静喝茶,怕自己服侍不周,她左手边那位借着给她添茶之机靠她近了些。夏日里,这里的美人尤其穿得轻盈,她这一靠近,水乔幽只要稍微垂眼,就能隐隐看到美人高耸的酥胸。美人将茶收回来时,手也像是无意间碰到了水乔幽的手。水乔幽的手没有动,眼眸也垂下微许。美人见状,放下茶杯,腰又往她那边靠了一点。袁松和夏二爷都见过水乔幽怀抱美人,对这事并没多关注。水乔幽微转视线,看见旁边的陶三爷却在注意着她。她没有和他对视,当作不知道,又转回了视线。左边的美人依偎在她肩上,好看的素手搭了一只在她大腿上,隔着衣物有一下没一下在她腿上轻轻抚着。水乔幽没有瞧那只手,也没推开她。过了须臾,那只手慢慢向上探,水乔幽握住它,将它按在原地,同它的主人一样,用带着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只素手。她另一只手握着茶杯品茶,目光落在水榭中央弹琴的美人身上,欣赏着琴音,偶尔也会低头望一眼身边美人眼里的烟波。这期间她注意到夏家那位晚辈心思全在身边美人身上。茶喝完,她将茶杯伸向右边那位,阻止了那位美人也想过来的举动,执壶给她斟茶。美人认为她这是不喜自己,没再努力。又过半个时辰,夜色渐深,袁松以不胜酒力,明日还有公务为由起身。水乔幽放下茶杯跟着站了起来。夏二爷没留住袁松,就留水乔幽,劝她不要辜负美人芳心。水乔幽也以明日还要当差为由婉拒,美人听了,一阵失落。夏二爷无奈,亲自将两人送到了大门口,直到目送两人登车离去,他才折返回水榭。袁松的马车上,水乔幽仍以来时同样的理由,继续和马夫一道坐在前面吹风。,!袁松没有喝醉,但经过夜风一吹,头也有些不适,不想多说话。喝了三次酒,在他看来两人也是熟了,就没再客套,随她去了,命车夫先送她回等君来。水榭里,夏二爷回来,宴席继续。上首没了袁松,大家更放开了些,聊的也更加随意多样。陶三爷刚才已经向其他先前见过水乔幽的人打听过她,几人知道的有限,陶三爷听着不是很满意,觉得她能被袁松称为贵客,身份来历肯定不会简单。现在夏二爷回来,他又向他打听了一遍。夏二爷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一些,不过此事涉及安王,上次袁松有提点嘱咐过他们,意思就是希望夏家不要向外人透露安王在归安的事情。不能透露安王的事情,这水乔幽是安王府的人,他们自也不好同外人说她的真实身份。稍加思索,夏二爷给了同其他人说的一样的回答,他也不知她和袁松到底是何关系,只知袁松格外看重她。陶三爷打听不到,只好作罢。袁松先将水乔幽送到了等君来门口,他知道他们此次经过归安,还有一位不知内情的同伴,他就不好进去给楚默离见礼了,请水乔幽代他给楚默离见礼和告罪。水乔幽想到了夙沙月明,答应下来。她同他道过谢,准备请他先走,他又与她道了一事。刚才他们出百花深之前,夏二爷等人派人送了些礼放在他马车上,尤其是那位陶三爷送的礼不轻。除去给他的,那些人也都给她准备了一份。袁松问她,这些礼,她想要如何处理。若是她想现在带回去,他就叫人给她送过去。她还没答话,袁松又说了一句,若是她不知如何处理,他就先帮她收着,明日她想好了,再来找他拿也是可以的。‘想好了’三字,他咬字微微重了一点。水乔幽听出他是在提示她这礼暂时不能收。刚才出百花深袁松没有将礼都拒了,那就也证明这礼暂时不能退。水乔幽就请袁松代劳,帮忙处理了。袁松听她决定,用眼神夸她,孺子可教也,没嫌麻烦,答应了她这个请求。商妥此事,袁松不再与她多聊,上车离去。:()日暮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