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月明看她问完了,自己也问了她一个疑惑,“水姑娘,傅老太爷,真的是水羲和的徒弟?”水乔幽没有迟疑,“嗯。”“可是,我听先祖说,他的确是水羲和带回去的一个小乞丐,但是水羲和并未将他收入门下。他后来所学都是连逸书教的,连逸书却没有收他为徒,也未代水羲和收下他。”水乔幽接话,“你先祖记错了。”“……是吗?”“嗯。”她的肯定,让夙沙月明……有点怀疑先祖了。怀疑过后,夙沙月明见她又安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提起了暂时不该提起的人。“抱歉,我……盛筵易散,殁世不朽,傅老太爷的事,还请节哀。”水乔幽听出他的小心和诚意,没有多说,“没事。”这时,她注意到旁边有个给人代写书信的,天色暗了,还有不少人在他那小摊前等着。她在旁边站了会,看到不仅有人找他写信,还有人找他读信。读一封信收两个铜板。夙沙月明见她驻足,跟着她站了一会,“你要写信?”水乔幽摇头,继续往前走。水乔幽询问夙沙月明要不要找个地方等一下观棋或者找一找他,避免观棋找不到他,心中焦急。“没事,他找不到我们就会回一杯无的。”他们是主仆,夙沙月明对观棋的性子显然也非常了解。夙沙月明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哪里看热闹,早就我们给忘了。”水乔幽回想观棋的性子……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夙沙月明这样说了,两人就没再等他。水乔幽没有直接回去,又多转了两条街。夙沙月明看她不买东西,猜测到了她是在找差事,没有不耐,跟着她一起在街上漫步。只可惜,他们走了几条街了,没有看到一家商铺或者大户人家招工的。他们走了几条街了,观棋也没回来。夙沙月明之前和夙秋说要请她去离人庄,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是他也是真心想请她去他们离人庄做客。“水姑娘,若是你回到麻山镇还没有安排,不如随我们……”“阿乔,夙沙兄。”他后半句没说完,一道声音突然传过来,打断了他。两人闻声望过去,见楚默离带着秦鸣从人群中走过来。两人停下脚步。“杜兄。”“公子。”楚默离先出声,“你们也在这儿。”“我同水姑娘,今日出来走了走,就走到这儿了。杜兄……”“我刚从旁边码头过来,正准备回酒楼,就看到了你们。”没想到三人这也能巧遇,楚默离也没其他事了,三人便一起同行。楚默离同夙沙月明聊了几句,夙沙月明没好再同水乔幽续起刚才的话题,暂时就没再说了。水乔幽看天色已经不早,也没再逛下去,三人一道回了一杯无。观棋果然如夙沙月明所说,已经先他们一步回来了。但是,他看到夙沙月明和水乔幽之间还多了个楚默离,有点懵,不明白怎么又多了一个人。掌柜的早就让后厨准备好了饭菜,见到他们回来,立马安排了起来。大家一起吃的饭,夙秋全程沉默,但也没有明显的不高兴,反而是站在一旁的观棋一脸郁闷。夙沙月明将夙秋的神情看在眼里,吃了饭各自回房,夙沙月明让夙秋去自己房里坐坐,夙秋没去,直接回自己房里了。夙沙月明让观棋去沏茶,自己跟着夙秋去了他的房间。夙秋刚要关门,看到他过来,放下手。“今日,没有出门?”“嗯。”夙沙月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有点复杂的鲁班锁递给他。夙秋眼皮抬起了一点,用眼神询问,当他还是小孩子?他不接,夙沙月明就收了回来,在他旁边坐着自己拆着玩,“生气了?”夙秋不屑。夙沙月明瞧着他笑道:“我昨晚问你,你自己说不去的,可不是我不带你。”夙秋不理会他,但手上还是给他斟了茶。夙沙月明瞧着茶,将手上的鲁班锁再次递给他,“我打不开,帮个忙?”夙秋抬眼。夙沙月明用眼神求助,证明自己真的打不开。夙秋接了过去,看都没看它,三两下就将它给拆了。夙沙月明讶异,看来这次真的没生气。他习惯性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毫不吝啬地夸奖,“厉害。”夙秋往后仰,有些不悦。夙沙月明一点也不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既然今日在房里闷了一日了,陪我下盘棋如何?”夙秋不作声,又开始装鲁班锁。夙沙月明自己去旁边拿了棋盘和棋子过来,这么一会,夙秋已经将鲁班锁重新装了回去。夙沙月明看着,将白子放到了他面前,等着他执子。夙秋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左手把玩着鲁班锁,右手捻起棋子落子。夙沙月明眼里闪过笑意,同他说起了水乔幽的那匹马,“水姑娘的马还未有好转,这几日,她应该还不会离开。”,!夙秋看着棋盘,不搭他的茬。夙沙月明将他的神色瞧在眼里,“你明日可要出去玩耍?”夙秋冷傲吐出两字,“不去。”夙沙月明听着不再相劝,也不再同他谈论与水乔幽相关的事,专心同他对弈。水乔幽回到房间坐了会,又去了楼下找伙计借了笔墨纸砚。她还想借本书,伙计抱歉告知没有。没有书,她借的笔墨纸砚没有用处。她先将笔墨纸砚送回房,又打开了房门。她本来想去找顾寻影借一下她的话本子,但想起她对它格外珍视,还是作罢了。视线转回,看到楚默离房里开着门。其他人有没有书她并不清楚,但她记得楚默离乘马车也有看书的习惯。想到笔墨纸砚她都借回来了,迟疑片刻,朝他房间走去。秦鸣不在外面,他房间里很安静。水乔幽敲响房门,里面却很快传来回应。“进。”楚默离背对着她在书案翻看文书,他以为进来的是秦鸣,“何事?”问完觉得脚步声有点不对,回过头来。水乔幽行礼后,道明来意,“我想向公子借本书,不知可否?”这来意平平无奇,可放在她身上又让人有点意外。楚默离放下手中文书,示意她坐,“坐下说。”“不用了,我就借本书。”“什么书?”“随便。”随便?水乔幽补了一句,“就近几年的,什么书都行。”这要求听起来还真是……有点另类。楚默离给她指了一下旁边书案角上那一摞,“那你自己找。”水乔幽上前,看最上面那本所用字体是楷体,就拿了那本。楚默离瞧了一眼,那是一本五年前出的与淮南相关的地方志。楚默离以为她是有些无聊,故而找本书打发空闲日子。水乔幽知道他忙,不多打扰,拿了书告辞离去。回到自己房间,水乔幽开始研墨执笔,翻开第一页,照着上面所写练起字来。她这一练,有点忘了时辰。子时二刻,楚默离忙完休息,发现她房里还亮着灯。楚默离回想那本书所记内容,她这又是看入迷了?水乔幽练到了四更天,纸上的字笔画从生疏到顺畅,她才去休息。翌日一早,她打开房门,见楚默离那边也还开着门,就将书还给了他。这本书楚默离曾断断续续看了五日,但就算连着看他一夜也是看不完的。“看完了?”“……嗯。”楚默离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眼下,比昨日多了一点青色。“可还要其它的?这些书,我都不急看,你不必急着还。”水乔幽借书并不是想看书,接下来她要练字,不用书也是可以的,“不用了,多谢公子。”从楚默离房间出来,水乔幽又将昨晚借来的笔墨纸砚租借了一日。掌柜哪里敢收,连忙她将那五个铜板还给了她,让她随意用。水乔幽只好厚颜拿着它们,换了那身男装出了门。她又去了城西,根据昨日逛街所见,在河边某棵柳树下坐下,用树下的巨石当桌子支了个摊。代写书信。沿河的街都很热闹,没多久,她旁边也摆满了摊位。她左边不远处有个摆摊说书的,右边是个算命的,对面是卖一些当地特色吃食的。刚开始她那没什么生意,但不久后两边生意逐渐红火,她这里也开始有了客人。不管是写信还是读信,她都比昨日见到的隔壁街那里少收一个铜板。一上午下来,她赚了十个铜板。晌午太热,没什么人来,她就去不远处的茶楼坐了一个半时辰,等不那么热了,她又回到了柳树下。一直到太阳落山,除去晌午花的,她还赚了十七个铜板。第二日她起得更早,成功再次占据了那个好位置。晌午的时候,她也照旧去茶楼点了一壶茶。这日,她在茶楼听里面的客人谈论了一件之前没听过的事情。朝廷收到淮北灾情急报,不管是天子还是朝臣都十分重视。经过商议,青皇派出了庆王前来淮北救灾。庆王带着赈灾银粮已于十日前出发,不日将会进入淮北。凤仙当初的灾情最是严重,尽管此地灾情如今已经得到一定控制,但因还有很多难民需要安置,据说庆阳到淮北后,会先去凤仙。水乔幽听到他们谈论此事,想到还在此处的楚默离。楚默离此次淮北之行同上次一样,十分低调。虽然他上次在凤仙主持了抗洪大局,如今又在盐奇坐镇,但是外面对他到了淮北一事都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不过,他作为皇子、亲王,能在此地光明正大的地逗留这么久,该知道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听到这件事,水乔幽在茶楼多坐了半个时辰。从茶楼出来,她又回到那棵柳树下。傍晚快要收摊时,摊前又来了两人。,!“请问,收摊了?”水乔幽抬起头,“……夙沙公子想写,几封都行。”夙沙月明浅笑,“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看到这树下摊主甚是眼熟,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观棋插话,“我就说,这边有什么吸引您,让您立马走了过来。”夙沙月明侧目,笑脸对上了观棋,“帮忙收拾东西。”观棋识趣地不再多言,“哦。”水乔幽想要阻止,观棋已经动作麻利地帮忙收拾好,拿在了手里。水乔幽是打算直接回酒楼的,“你要去哪?”“观棋听说,这条街上有家酒楼今日有异域艺人献艺,姑娘可还有其他事情,若没有,同我们一起去?”观棋在她开口之前给她指了位置,“不远的,就在那里。”他指的地方的确不远,与他们现在所处之处相隔只有十来丈。夜幕靠近,酒楼已经热闹起来,门口客人络绎不绝,估计都是冲着献艺来的。观棋给她介绍,“我听说,他们别梦坊所到之处,没有人不夸赞他们的表演的,那些类目,都是平常我们见不到的……水姑娘,机会难得,走过路过您千万不能错过,真的,可好看了。”他噼哩叭啦说了一大堆,水乔幽和夙沙月明都听得有点晕了。夙沙月明抱歉地朝她笑了笑。水乔幽答应下来。三人往酒楼的方向走,夙沙月明想起昨日掌柜就说她借了笔墨纸砚出门,“这两日都在这给他人代写书信?”“嗯。”“生意如何?”“还行。”因为客人说什么她写什么,不反驳客人的要求,今日比昨日还多赚了五个铜板。若是回麻山镇后,她找不到差事,或许可以继续干这个。夙沙月明回头望她那个‘小摊’看了一眼,这个差事还算轻松,就是她这个摊位好像简陋了点。“明日也来这里?”“嗯。”“那明日让观棋同你一起过来,给你支个书案。”那石头看着平整,但用来当书案肯定还是不太方便。水乔幽想起今日在茶楼听到的事情,“不用了。”观棋接话,“水姑娘,您不用同我们大公子客气的。”“……”水乔幽解释了一句,“过两日我便不来了,没有必要麻烦。”用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会启程离开盐奇了。:()日暮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