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玄子老脸涨了大半晌,只憋出一个字儿来:“悬。”
再就见这老孙子摸着下巴,在前庭来来回回地踱步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又哇呀呀呀地跳到萧弋面前:“小朋友,你真不怕死?”
萧弋脑袋缩在大氅的毛毛里,似是已经无知无觉地睡着了,因而对玑玄子的问题置若罔闻。
他属实倦乏得可以,眼皮儿也在打架。
可他自己清楚,玑玄子的话,他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怎么可能不怕。
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他头顶阴魂不散。
他还远没攒够面对死神的勇气。
但是,怕又能怎样呢?
那一天,本就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能做的,就只有活在当下。
为了沈夜,活在当下。
这一晚是个阴天,没星星也没月亮,倒是很适合干上点见不得光的活计。
是夜,萧弋便化身鬼魅,偷偷靠近了云顶之上的无象殿。
往生楼中没几个活人,无象殿沉重的门扉也并没上锁,稀稀拉拉的守卫更是心不在焉。
萧弋身形一闪,便异常轻松地潜入了殿中。
许是代理楼主掣云叟没有坐镇帷幄的关系,素来灯火通明的无象殿,此时没点着半支蜡烛。
黑黢黢地空旷殿宇,加之凉飕飕的过堂风,莫名使人毛骨悚然。
萧弋适应了黑暗,便逐步分清了殿中物象的轮廓。
和他上次来时相较,这地方委实没什么变化。
正中高台上,仍垂着一层细密的珠帘,帘后也仍是那把雕花繁复、堪比龙椅的金丝楠椅,往生楼楼主的身影,也仍端坐椅上、垂帘听政。
这就奇了。
楼主从不露面就罢了,难道也从不用休息的么?
而且面对萧弋这号胆大包天的闯入者,他怎么也丁点声音都不出呢?
除非……
这位往生楼楼主,看不见、听不着、压根不懂得如何发声。
萧弋不见一丝一毫的慌张。
非但不慌张,反而很嚣张。
嚣张到正大光明地走上高台,既不跪拜也不朝谒,还将挡着楼主尊容的珠帘,说撩开就撩开。
真相果然如萧弋所想。
高高在上的往生楼楼主,不是个真人,而是座雕像。
这雕像服饰华贵,却有张光秃秃的脸,压根没刻五官。
怪哉。
坐在大殿上的楼主,居然是个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