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这位满老板戏该唱就唱,那位不学无术的豫王爷萧显,顺理成章地就被他勾走了魂儿。萧显的纨绔品性也是万里挑一,出手阔绰得没边,久而久之,满庭芳怕不是也对这位豫王殿下动了一咪咪真情,颇有点与其坠入爱河的意味,此后操持老本行时,便不再似从前般积极,小半年都没给掣云叟呈上一件拿得出手的物事。
再之后的风风雨雨,洛阳城已人尽皆知。不晓得那号丧心病狂的凶徒,谋害了豫王爷最中意的满老板的性命,烧成焦炭的尸身,死状极其凄惨恐怖。
满庭芳老一阵子无所出,掣云叟已对他颇为不满,后来听闻此人命丧洛阳,这位代理楼主立马雷霆震怒。
这就是萧弋前来洛阳城的初衷了。不管那号凶徒知不知道满庭芳乃是往生楼中人,满庭芳都是死于那人之手。敢和往生楼作对的,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掣云叟遣萧弋到洛阳来,一是要他带回满庭芳的尸身,二也是想他调查调查那号凶徒,究竟何许人也。
沈夜沉默稍时,又义正辞严地对萧弋道:“把满庭芳的尸体放下。我刚刚已说过,此为锦衣卫查案之用,未经准允,绝不容人乱动。”
他看着面前人这道玄色的清影,心下一时间举棋不定。于情,他打死没可能给这家伙来一出血腥的“就地处决”。可这家伙藐视法度、肆意妄为也是真,于理,他身负公职,实不该徇私枉法。
可惜,萧弋还是老样子,对沈夜的命令充耳不闻。偷也好抢也罢,带走满庭芳的尸身,似都已成了他今晚势在必行的要务。
接下来,就见他骤然逸动身姿,背着大布袋往窗边飘去,摆明了跟沈夜动起真格,想要破窗而出。
沈夜见状,目色倏然一凛,一个飞步便追上前去,手臂一扬,就将萧弋全身都笼在了掌风之内,好比在萧弋周身筑起道天罗地网。
潜入这处锦衣卫屯所,萧弋靠的纯粹是绝顶的轻功。论武艺,他与沈夜原就有所差距,加之身体之故,当前他压根也无力动武,想从沈夜手底下脱身,难度不亚于登天。
沈夜再起一势,萧弋便已落于下风,被迫旋转身形,与沈夜正面相对。萧弋这时人就在窗前,背上大布袋的高度,刚刚与窗户齐平。
哪知就在这时,这排矮房之外,又蓦地闪现出一条人影,再就听“哗啦”一声响,萧弋身后的窗棂,竟被那人影从外间用力破开。
紧接着,一片灼得人睁不开眼的白芒,便通过破损的窗子,肆无忌惮地涌入了萧弋和沈夜所在的停尸房内。
由于那光芒太过刺眼,正处敌对的萧弋与沈夜两人不免都有一瞬晃神,避无可避地抬手遮眼,已免遭光芒伤害。
这片白芒来得突兀、走得却也迅疾,随着光芒的消逝,矮房外那条诡谲的人影,也于瞬间遁入了莽莽夜色。
沈夜再抬眸时,视线所及之处,萧弋仍在窗前。可定睛去瞧,这家伙的身上,又与刚过去的那一刻,有了些许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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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七)
72归去来(七)
直到这一刻,萧弋才算正面与沈夜相视。
他的脸还是那张脸,神采也是一如既往清逸而淡远,无悲不喜、不乐不怒。
而垂在两鬓的几缕灰白,与那张少年人的面庞两相一比,便显得尤其乍眼,不和谐、不般配,不分青红皂白地有碍观瞻。
沈夜的视线则死死钉在萧弋身上,冷冽似霜雪——装着满庭芳尸首的那个大布袋,已从萧弋身间不翼而飞。
若要推论那袋子是怎样消失的,唯一的嫌疑人,便只有刚才窗外的那道人影。
理应就是那人打破了窗户,向停尸房内射入了那片白芒,造成萧弋和沈夜两人瞬间的头晕目眩,从而在两人不备之际,盗走了萧弋身上的大布口袋。
“刚刚那人,是前来接应你的同伙?”
沈夜凝视萧弋,目光如鹰隼般犀利。
萧弋却淡漠轻笑,不紧不慢地反问道:“沈大人,如果我跟那人是一路的,刚刚你眼睛睁不开那会儿,我就该趁机和那人一同逃走,你说是也不是?”
他深知自个儿说的都是大实话,那位不速之客,的确和他没什么关联。不过,那人的身份,他实际也已有了推测。奈何,现下他只想尽快离开此地,并不打算和沈夜多聊自个儿的猜想。
沈夜自然也能从萧弋的眼神中判断,这家伙确实没说谎。
他当即也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对满庭芳的尸首心存执念的……富贵闲人。
正要再行发问,沈夜却见萧弋的身体像是忽然失去了平衡,一度摇摇欲坠,要不是这家伙反手撑住了窗棂,下一瞬,估摸着就得颓然跌倒。
再就见萧弋背倚在墙头,面冲沈夜,低低地垂了脑袋,拿另一条胳膊抵住了下半张脸,咳嗽一声接一声从兜帽下传出。
“萧弋!”沈夜心上蓦然一紧,脱口而出这家伙的名字,一个飞步便向萧弋身前跃去。
怎知喘口气儿都嫌短的功夫,萧弋竟又突然抬起头来,并且猛然向前方伸直了手臂。只听“嗖”地一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从他手腕处飞射而出,直冲沈夜袭来。
沈夜虽然吃惊,可反应快如闪电,微一偏身,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那划过半空的银针。银针没能击中沈夜,随势便撞在屋内的柱子上,“当”地轻灵一响,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