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如今虽然已非戴罪之身,但萧肇身为族长,说一不二,仍要即刻将萧弋驱逐出领地。
带萧弋返回原来那座岛后,萧肇便屏退了身边的敖人手足,甚至也暂时远离了谢峻和温让,独自一人严肃地望着萧弋。
萧弋会意,明白萧肇这是有话想说。刚巧,他也还有要事需与萧肇言谈。
从玑玄子处讨回那把名为“逆鳞”的宝刀,萧弋就也支开了身边这位叽里咕噜个没完没了的老前辈,请他先去别处玩耍。
萧肇带萧弋行至海岸栈道,放眼远望,幽沉问萧弋道:“其实那天夜里见到你,我就想问,既然从那场海啸中生还,你为何不一走了之、反而要回来?回来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萧弋目色清宁:“不将我处决,你便始终深陷沉痛的往昔,觉得自己愧对亡父、愧对族人,这滋味儿一定很不好受。但更重要的是,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才不想自己永远背负罪名而生。”
萧肇深皱眉心:“的确,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
萧弋偏个眼眸:“可你没杀我。”
萧肇脸色凝重:“直至行刑,你都淡定如初。沈大人已告诉你、我不会杀你?”
萧弋摇摇头:“正相反,沈夜只和我说,你要处决我。”
萧肇:“那你……你一早料定我不会杀你?”
萧弋:“如果一定要说,我提前想到些什么。我就只想到,沈夜算是帮了你好几回大忙。你敬重沈夜,他的话对你而言,总归有些分量。”
没错,让萧肇坚定心念、放萧弋一条生路的人,非沈夜莫属。
敖人手足三番五次劝萧肇将萧弋就地正法,可萧肇一拖再拖、只下令把萧弋关押,自是因为,忠孝信义古难全。
萧肇心中不为人知的郁结,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沈夜。
助萧肇平定叛乱,便是沈夜说服萧肇的契机。那日回程之时,他单独给萧肇讲了个先人的典故,借古喻今。
斩首号令,割发以代。这即是所谓的“削发代首”。
所以当时谢峻见了,才会由衷赞叹这计策精妙,而后又嗔怪萧肇和沈夜对他有所隐瞒、教他干着急。
海风吹过,萧弋受了凉意侵袭,不禁又是几声低咳,脸色愈发苍白。
“阿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什么‘一笑泯恩仇’,换做是我,我也做不到。我明白,今日削我族籍、逐我出境,已是你最后的底线,也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他神情虽清逸翛然,却掩不了一身病气呼之欲出。
“现在你我两清,从此形同陌路,谁也不欠谁,”萧肇放声长叹,转脸凝望萧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