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场下唯二没有剧烈反应的人,大概只有沈夜和温让。
沈夜寂然凝视着场中变化,深渊似的目光绕场一周。
温让脸上也没什么起伏,只隐隐地勾唇,好似对这惊人的转折早有预料。
萧弋依然无声无息地低着头。
萧肇则收起手中长刀,肃穆挺立,直面族人振聋发聩的抗议与谴责。
“族长,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场下座台上的男女老少纷纷振臂高呼,沸腾如洪水爆发、火山喷涌。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现在,我就来回答你们!”
萧肇昂首扬声,以一人之力抗衡全场。
再就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为萧弋解绑、扶萧弋起身,让萧弋与自己并肩而立。
全场哗然声中,萧肇侧目看向萧弋,音量又再提高几倍。
“萧诰叛乱,我与随我前去中原的数名手足遭遇伏击,替我舍身挡箭的人,是他;我被萧诰擒获、遭受酷刑,保全我性命、与我安慰的人,也是他;与沈大人相互配合、以智取胜,帮助我与手足逃离萧诰囚禁的人,依旧是他!”
接下来,萧肇便将月前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与满场族众一五一十地说明情况。
当然,与萧弋有关天机令的对谈,他也自然而然做了隐去。
这位敖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面容坚忍,目光深凝,话语中蕴含着无法撼动的力量。
“所以……”他一字一顿,语意铿锵,“我杀此人,为信、为孝,不杀此人,为恩、为义!”
听完族长所言,成百上千的敖人民众,渐渐都冷静下来。
捶胸顿足者有之,感喟嗟叹者有之,颔首低眉者亦有之……
萧肇又对一众手足同胞道:“敖人萧弋已死。大家面前的人,已非我族人,与我族无怨无尤。既如此,那便教此人速速离去,终身不得再踏入我族领地半步!”
“听族长的!”
“对,我们遵从族长的决定!”
敖人同胞们似乎都理解了萧肇,不再像刚刚那般群情激奋。
“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呀!后生可畏,当今这帮年轻人,也是不容小觑了哟!”玑玄子吧唧吧唧嘴,忽又一拍脑门,“哎不对,这样一来,本尊莫非又得担起救治那位小朋友的重任啦?!行吧行吧,谁让本尊当初夸下海口了呢!”
他左三圈右三圈地原地打转,又嗷嗷叫道:“啊啊啊,太难啦!呜呜呜,算了算了,就让本尊试试!结果与否,咱听天由命!”
另一头,谢峻看着萧肇命人将萧弋带出场外,也是百感交集。
“我懂了!那人的罪孽,不可饶恕,但那人的功德,也不可磨灭。功过相抵,忞初终究不忍心啊!他这是效仿古之先贤,削发代首!”
这位小侯爷点头如捣蒜,摇起手中折扇,恍然大悟般又道:“曦行,真是的,你与忞初定然早有商议,却就是不告诉我,害我白揪心了那么多天!靖谦,还有你,你是不是也早瞧出了端倪?!”
他一面说着,一面扭头去瞧沈夜和温让,只见温让向他微笑致意,沈夜的坐席却空空如也、不知人往哪里去了。
殊不知,沈夜此时已身在这座中心岛的海岸附近。只因适才他环顾四下时,竟在一众敖人同胞中,发现了一条不太一样的影子。
此人虽也做敖族打扮,但面对萧肇刀下留情的举动,举止明显有别于人。
沈夜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这人,只见没过片晌,这人就趁大伙儿都在聆听萧肇话语之际,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