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玄子却也在这时一溜小跑着跟过来瞧热闹,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萧弋招手:“小朋友,本尊掐着时辰,知道你该上路了,特来送送你!”
敖人仍当这老孙子是沈夜小友,都无意与他为难,便由得他跟在了萧弋身旁。
沈夜一行人走在前方,一路行至海岸码头,登上敖人事先已备好的船只。
萧弋则被两名手足押解着走在后头,登上了另一艘船上,玑玄子见没人阻拦,便也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
与沈夜所搭乘的船只不同,这艘船上少说已有十名敖族同胞“恭候”着萧弋。他们个个手持剑戟,见到萧弋全都严阵以待、怒目相视,看来是专为押送萧弋而来。
两艘船一前一后地航行,目的地也一致,皆是位于敖人领地最中心的那座岛屿。
此岛不做居住之用,平时派人驻守,普通敖族民众不可随意登岛,只在举行重大庆典或祭祀活动时,这座中心岛才会人声鼎沸。
这座岛上山峰高耸,萧弋原身偷盗“天机令”的祭坛,也正在此岛山巅。
甲板上海风徐徐,日光明媚。
玑玄子起初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海上盛景,可不到片晌,突然间又悲从中来,小眼睛里充起血,说话也鼻音浓重,犹如带上了哭腔。
“小朋友,你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就十恶不赦、死有余辜了呢!本尊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个瞧着顺眼点的人,你死以后,还有谁能陪本尊聊天、陪本尊玩耍啊?!”这老孙子望着萧弋,眼泪巴巴地就往下掉,看来是真担心自个儿惨变空巢老人。
萧弋冲玑玄子笑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也像飘往了别人都不会注意的方向。
远在海天之界,仿佛还有座若隐若现的小岛,肉眼几乎看不太到。
族长继任大典,自然是敖人一等一的大日子,除了宣旨的内廷宦官温让,锦衣卫指挥使沈夜及陵沧侯府的小侯爷谢峻也都受邀列席。
更不用说,族长审判族中罪人,阖族上下的男女老少,也必然都要来亲眼力见,萧弋所乘的船还没靠岸,就能看见大大小小的船只已在码头停了不计其数。
这座中心岛三面环山,山下是一片偌大的空场,场上旌旗飘扬,四周都筑有垒砌的座台,一层更比一层高。
萧弋被敖人手足押解下船,带到场地下方隐蔽的角落之中。
座台之上则已坐满了来自数十座不同岛屿的敖族民众,黑压压一片,无不紧张而振奋。就连发起叛乱的萧诰及其几个忠实的拥护者,也被破例带到了此地,另由专人看押。
号角与鼓点响遏行云,族长继任仪式旋即开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萧肇立于场地正中高于地面的平台上,几名年迈的敖人长老齐步上台,依次向他泼洒寓意吉祥的露水、敬献代表丰年的花果,最后将代代相传的族长权杖,郑重交到他手中。
萧肇高举权杖的那一刻,满场族人欢呼震天,多的是人喜极而泣,萧弋要不是身为囚徒、手被捆着,也想跟着鼓个掌、叫个好。
随后大邺朝臣温让便被请上平台,面向萧肇、也面向这千百敖族民众,高声宣诵圣旨。
“诏曰:‘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自太祖定国,敖人即立千秋之功,邺始有荣焉。咨尔肇和衷共济,忠不违君,思惟贤德,传序维城。兹特封尔为开国承平伯,授予册宝。内外相维,华夷同乐。钦此!’”
随着温让双手高举过头,接下这带有圣印的金黄色绢帛,族长继任及受封典仪亦都宣告终结。
座台上的敖人族众皆尽屏气凝息,青年壮年也好、老弱妇孺也罢,大伙儿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晓,萧肇就要以族长身份对萧弋进行最终的审判。
真正大快人心的时刻,这才将将要到来。
几个敖人手足终于在萧肇刚毅的目光示意下,把萧弋押到了平台,让他以谢罪之姿,跪倒在座台之上的千百名族人面前。
“此人,姓萧名弋,为我族人,亦为,盗取我族圣物、至先族长伤重而亡的元凶。”萧肇以权杖直指萧弋,一桩桩、一件件地与全场族人例数萧弋罪状,义正辞严、悲愤填膺,每道出一句话,拳头就攥紧一分,座台上敖人族众的血脉偾张,也就跟着多出一分。
座台前排,温让静默,沈夜冷峻,唯独谢峻不忍直视,已自个儿悄没声地拿扇子捂住脸,就快出溜到座位之下。
另一头的角落里,已与萧弋挥泪话过诀别的玑玄子,不住地磨牙齿、咂舌头、咽口水,插着胳膊团团转,也好似正琢磨着,等会儿要以哪种姿势自戳双目。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当日我萧肇在各位亲族同胞面前立下誓言,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今日,我便亲手处决我族罪人萧弋,已慰先族长在天之灵!”萧肇手臂一横,便接过了族人从一旁呈上的长刀,又微移眼眸,拿眼尾余光看了看萧弋,“罪人萧弋,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烈日下的刀刃熠熠生辉,灼得人眼火辣辣地疼。
“我自甘领罪,无话可说。”萧弋低下了头、闭上了眼,一声低吟随风飘散。
“好。今日之后,世上再无敖人萧弋。”萧肇对准萧弋的后颈,手起刀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吧,嘿嘿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出自白居易《梦微之》。
感觉萧族长不是正式成为了族长,而是应该得了大力神杯。
圣旨借用了一点祖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一点明实录(思惟贤德,传序维城。内外相维。华夷同乐。)。“咨尔”、“兹特封尔为”这两个说法借用自ouhu的某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