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颗独目随即隐隐地透出些不一样的光来,却也没有多问谢峻什么,这便微笑着请敖人手足继续领路,先行同随侍的几个小太监前去休整。
温让走后,谢峻也扭过头来冲萧弋打个招呼,说是自己要赶紧去瞧瞧萧肇,一定再替萧弋向萧肇求情。
不待萧弋婉拒,这位小侯爷已化身风一般地男子,拔腿就走。
萧弋寂寥轻叹,默然回身,拖着条萎靡不振的影子回到了屋内,只感觉自己的心肺上又是白雪皑皑、朔风呼啸。
敖族人这种船型屋,室内中央都有几根顶天立地的柱子。
萧弋眼下唯有以手死扣柱子,才能支撑身体不倒。他倚在柱子边,低头深咳未知几时,忽又感到身后起了一袭清清冷冷的风。
虽然背对着屋门,可萧弋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沈夜的到来。
就在刚才,萧肇亲自陪同沈夜来到了院前,小侯爷谢峻找上萧肇,随后便也跟在了一旁。
沈夜与萧肇两人表情肃穆、缄口不语,都似心事重重,谁也不怎么理会谢峻,只急得谢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萧肇交代看守萧弋的两名守卫:这处院子,沈大人也可随意进出。
那两名守卫虽知沈夜助族长平息叛乱,都对沈夜感恩戴德,但一听他要出入看守族中重犯的地方,立马怨怼连连,只怕沈夜要带萧弋逃逸。
直到萧肇以族长之名向他二人保证,沈大人非但不会这么做、还会与族人一同旁听三日后对萧弋的审判,这两名手足方才遵从族长之命,让沈夜进了院子,瞧着沈夜的神情,依然半信半疑。
“身体已经这样了,为何仍不躺下好好休息?”沈夜立身屋门前,清冷发声,挺俊的身姿挡住了朝阳的光线。
屋子里不曾点灯,唯一的光线也被斩断去路,瞬时变得黑黢黢的。
“我死都要死了,还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吗……”萧弋淡漠轻笑,没有转身,整副躯体都似藏匿在黑暗中,只有束模糊的影子,因咳喘而簌簌地颤着。
但沈夜目力惊人,暗中视物亦如白昼,一眼就看出萧弋的装束与先前不同。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萧弋换回本族的短衣轻衫。
南海常年湿热,敖人服饰既没袖子也没裤腿,就好像空荡荡地悬浮在萧弋的骨架子上,一方面突显他轻灵俊逸,一方面却也更难掩他病入骨髓。
沈夜注视着萧弋背影,思绪蓦然有些飘忽。
这家伙在族中生活时,是否也曾穿着这身衣裳,在碧波间结网捕鱼、在高岗上挽弓狩猎——他可是单名一个“弋”字,“渔弋山水”的“弋”。
那些从没见过的场景,一幕幕浮现于沈夜的臆想。渔弋山水,当是多么潇洒又惬意,他多想就此放下一切世俗纷扰,也同这家伙渔弋山水……
“萧弋,你能不能不要总将个‘死’字挂在嘴边。”沈夜唇角微微抽动。
萧弋低垂着眼,不羁浅笑:“我实话实说也不行?即使阿肇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沈夜眉心紧绷,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