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绯小脑袋瓜转得也还算快,知晓那二位大人的言论,须得静心来听,于是便没再在萧弋跟前扑腾。
清潭边,纪泱仍旧与温让背身而立。
很明显,纪泱不欲就他同温让二人的私事多言,但围绕豫王萧显这位“名满洛阳”的皇亲国戚,他又实在有话要说。
“黎王逝世的消息,我亦有耳闻,掌印大人前去豫王府的目的,昭然若揭,”他望着潭中倒影,横眉冷对,“这确是现如今的掌印大人,应有的所为。”
秦绯竖着耳朵,却越听越是困惑,赶紧晃晃小脑袋,把萧弋的手从自个儿脸上扒拉下来,声音细小如蚊蝇地问萧弋纪泱这话的意思。
“你可知紫微垣里的那位陛下,近年来为求长生,一门心思修仙炼丹,从而对朝政爱答不理?”萧弋反问秦绯,声音同样极轻。
秦绯忙点头:“这我当然晓得,为这个,我爹没少在《皇朝时报》上用春秋笔法。可这和纪子渊所说的豫王又有什么关系?”
萧弋遂又道:“那位陛下兴许不是多子多孙的命,膝下仅仅七个孩子。当中六位公主都是庶出,唯独最小的一个儿子,是陛下当年为太子时,太子妃所生。”
秦绯闻言抢话:“对呀,不就是那个儋州的黎王嘛。据闻他性子阴郁乖戾,十分不讨陛下的喜欢,所以陛下才把他封到海角天边去。哦对啦,我还听说,黎王在南海染上了致命的恶疾,药石无医。这不,他前阵子果然病故了……喂喂,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萧弋却没显得着急,慢悠悠地转眼睛:“先皇有四子,老大就是当今圣上。也就是说,圣上原应有三个兄弟。二十多年前,先皇三子、吴王萧晟发动宫变,兵败被俘后被关押在亲军都尉府,后殁于亲尉府的火灾。至于那个鲜少有人提及的四皇子——”
秦绯立马接道:“这个我也了解!陵沧侯府的小侯爷谢隐山曾经悄悄和我爹念叨过,被我听去了一耳朵。他说,当年四皇子曾助太子平定吴王叛乱,随后便携爱侣逍遥四海。可陛下忌讳旁人言说四皇子其人,渐渐地朝野上下也就将他淡忘。再后来,便再没人听过他的消息,据传是失踪多年,很可能已亡故了。”
关于谢峻曾在南海时说起的那个神秘之人的真身,是否就是先皇四子,萧弋原先只是猜测,没成想,这时却从秦绯口中得以印证,心中疑问倒也迎刃而解。
他望望远空、了了芳草,继而又冲秦绯道:“古往今来,多少君王因误服丹药而猝然崩殂,紫微垣里的那位陛下若也如此,那你说,嫡子薨逝,兄弟凋零,这最能够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人,还剩下谁?”
“原来如此!”秦绯恍然大悟,“和陛下血脉同源的人,就只剩洛阳的豫王萧显了!”
萧弋引导秦绯说出的此番推论,自然也不是随意乱来。
他承认,《天机令》一书他并没好好翻阅,可那操蛋的大结局,他还是一字不落看了的。
全篇结尾处,赐予沈夜一杯鸩酒的新君,正是被温让一手扶上皇位的豫王萧显。
秦绯一语言罢,果然又听到纪泱在那头怒斥道:“豫王胸无大志,纨绔成性,实非储君之选!”
她一边撅起小嘴,一边又攥紧小拳头:“我爹说,纪子渊是年轻官员中难得的正人君子,他果然没看走眼!反观温靖谦这家伙,野心勃勃,又懂得哄陛下欢心,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宦官弄权,朝野上下其实早有非议。也怪不得他要去拜会豫王!”
别说,这位秦大小姐从前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今儿个却能有所长进,用不着萧弋把话明说,她就已忽闪着大眼睛,自个儿将温让的行为分析得头头是道。
“温靖谦今日讨好豫王,便是在为以后铺路。他有恩于豫王,将来再扶持豫王登基,新君昏庸无能,定然会对他温靖谦言听计从,也便成了温靖谦的傀儡。从此,他温靖谦就是名副其实的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秦绯在这头义愤填膺,那头纪泱对待温让的态度,也差不了太多,一撩衣摆,迈开步子就要离去。
岂知温让却在此刻忽而出手,一下便将纪泱拦腰搂住,手上再略施力道,就教纪泱原地转身,变为。
“温靖谦,你做什么?!”纪泱又惊又怒,拼命想从温让手上抽身而出,不奈越是挣扎,温让便揽得他越紧。
“子渊……”温让与纪泱脸怼着脸、胸抵着胸,音色低沉,“今日,我们能不能只谈风月、不论其它。”
“靖谦你放手,别忘了这里是佛门重地!”纪泱使劲儿推搡着温让,却死活挣脱不开温让的束缚。
“我不管。子渊,我好想你。”温让狠狠念着,唇齿与纪泱贴得更近。
一眨眼,温让已用一记深吻,将纪泱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
“唔——唔——”纪泱面红耳赤地拿拳头捶打着温让的胸膛,直到……放弃抗争,彻底在温让的强吻下沦陷,沉溺于这片刻的温存。
萧弋早料到纪泱与温让应有些情愫纠缠,此情此景,见怪不怪。
可秦绯就不同了。这种事儿,她接受起来始终困难重重。
只见她双目圆睁,小嘴儿张得能吞háá:“温靖谦和纪子渊那两人、那两人……他们莫非就像豫王和那唱戏的伶人一样,也是——也是那种关系?!”
秦大小姐整个人呈现怔怔的静止状,足足得有一盏茶时间。
待她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纪泱已同温让远去,瞅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