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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第1页）

这位豫王殿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大烟袋，依然对适才之事叹谓不已：“小赟儿，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你会来！咱们得有三四年没见过面了吧？你、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刚好前来洛阳，顺道便来看看您咯，”唐赟笑着勾起一边嘴角，“豫王爷，您这里又不是有着十万天兵天将在把守，我想进来还不容易。那会儿我先逛了西边那片，没找着您，这不才捎带手地拿上了您的宝贝烟袋，又往东边来。”

“原来如此，”萧显眉开眼笑，再往前走上几步，突又驻足看向唐赟，故作严肃地清下两声嗓子，“什么‘豫王爷’，没大没小的，听着还怪生分。趁着没人，你还不快叫我声‘景彰二伯’！”

唐赟见此，也哼唧着撇嘴：“您还不是‘小赟儿、小赟儿’地叫得我欢，您不知道，我五岁以后，唐家就再没人这么叫我了！您表字‘景彰’，我表字‘韫玉’，照这般说，那您是不是也该叫我作‘韫玉贤侄’？”

萧显好生打量上唐赟一番：“不错不错，你这副装扮，简直比锦衣卫那沈曦行还要招女孩子喜欢。”

两人再行一阵，唐赟又眯眼笑问萧显：“二伯，还没问您，您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呀？自寻短见，何苦来哉？”

萧显一听这话，歘一下脸涨得通红：“我活了一辈子，也就碰上这么一个人。哎呦喂，小赟儿，你是没看着，芳芳、芳芳他可当真是软玉温香啊！”

唐赟憋笑撇头：“二伯，您永远是语不惊人誓不休。”

萧显猛跺几下脚，再嘬上一口烟：“哎，可给你二伯我留个老脸吧！我那是一时冲动，并不是真的想寻死！就算小赟儿你不来，那么好些人，最终关头难道还拉不住我么？”

这位豫王殿下继续吞云吐雾，和唐赟穿梭于这重重云雾间，又戚戚然道：“以前父皇瞧不上我，大皇兄和三皇弟也嫌我屁本事没有。我承认，论才智论学识，我就是谁也比不上，我就是胸无大志。可那又怎么样？谁规定做人就必得心怀天下啦？”

他摇摇头，说着说着，话音竟又渐渐哽咽，大鼻涕眼瞅着又要往下滴：“这回可好，好不容易盼着个能在大皇兄面前长长脸的机会，结果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芳芳的命搭了进去，我这、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唐赟见状忙安抚道：“二伯，您与世无争过着逍遥日子，旁的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洛阳悬案复杂，受害人无故身死，命运确实悲惨。可这事儿谁也不能料想，活着的人自当仍要好好活着，您……节哀顺变。”

谁知萧显啐了口吐沫，狠狠摇两下脑袋：“‘顺便顺便’，一个个都跟我说‘顺便’，顺什么便，我要揪出那个丧心病狂的凶徒，给芳芳报仇！”

他刷地扬起手上的大烟杆子，做个一剑擎天的姿势，宛如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忽如其来的气魄，瞧得唐赟眼睛都直了。

这位豫王殿下自我感动半天，才又扭过脸对唐赟道：“唉唉唉，小赟儿，你刚刚拿那软剑卷我，就不怕我被伤到？”

唐赟已将软剑缠回腰间，听了萧显这话，不禁扬了扬眉：“此剑名为‘藏锋’，顾名思义，就是没开刃嘛。没开刃的剑，又怎会伤到您呢。”

他嘴上这样说着，眼中的光却蓦然黯淡：“倒也不是故意不开刃。当年爹爹为娘亲铸造新剑，可还没铸成，他两人便一同失踪了……”

萧显恍然一怔，目光飘向远方，也似追忆起往昔，又低声问唐赟道：“小赟儿，你还在找他们？”

唐赟点点头：“二伯，不瞒您说，去年此时，我甚至去了趟南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会放弃的。至于我这回前来洛阳，一方面是继续寻访爹娘的踪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唐家族中的一位表兄，在外游历多年未归，他家里人知我常年行走江湖，便托我打探他的消息。我前些时日才听江湖友人提起，那位表兄似于一年前，死在了洛阳城内。”

萧显“啊”了一声，见唐赟似又在沉思什么，便攥起唐赟的手握了握：“小赟儿，尽人事、听天命，你别太难为了自己。”

唐赟转转眼睛，又冲萧显挂起笑容：“二伯您放心，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只是在想，刚才在那东苑前，躲在暗处的，除我以外，大概还有另一人。不过也没所谓，我想那人意在锦衣卫，对咱们毫无恶意，咱们也不必管他。”

由唐赟之言可见，他实际上也已察觉到怪人存在。

这怪人也确如唐赟所说，待萧显手下众人从东苑入口处散去后，便捡了个偏僻的方位，轻轻一跃，轻烟般飘进了东苑墙内。

东苑最僻静的一角，从前用于摆放扫洒器具的矮房，现如今已被锦衣卫改做停尸之所。

近三月来几起命案的死者，尸身均未下葬，都被草席盖着，于这房中停尸在床。

每具尸首的脚脖子上，还都挂有个木牌，上头简要写着死者姓名、身份、以及仵作验尸后推断出的死亡时间。

怪人轻松避过东苑内的锦衣卫夜巡小队，直奔这排矮房而来，一个闪身便进了房中，也属百无禁忌。

他缓步走过几具焦尸，挨个翻看尸身上的木牌内容后，在写着满庭芳的那具焦尸前停下脚步，说将草席掀开、就将草席掀开。

就算这位满庭芳满老板生前再怎么众星捧月、风华绝代，而今也已成了具不堪入目的焦尸，皮囊尽损。

被熊熊烈火焚烧过的尸首，早就化为一堆焦炭，四肢残缺，头颈断裂，黑黢黢一坨在床上搁着，几乎看不出人形，还微微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