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儿,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回到最初的模样……
确保萧弋周身无处可受风,沈夜方才纵身一跃,又从“天窗”出了屋子。
其实自打沈夜进屋,玑玄子就手扒着屋门竖耳朵偷听,大约猜出来他是去给萧弋喂服参汤了。
这时再见沈夜,老孙子也没了脾气,只得悻悻撇嘴:“哎你小子、你你你倒是早说啊!”
他蹦跶上两下,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又道:“本尊的针法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刚刚原是按照小朋友的死期来下的针。七日过后,他自然会醒!可如今看来,嘿嘿,小子,要不本尊把小朋友的针撤了吧?活在人世的最后七天,却要就这么睡过去,这实在忒不值了!小朋友也得醒着,才能瞧见你都为他做了什么呀!”
沈夜却疏冷摇头:“不要弄醒他……他根本不愿见我,我也并不想他知道……”
玑玄子听了这话,即刻又成了点着的炮仗:“哎呦呦呦!天嘞,娘嘞!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本尊放在眼里!好啊,合着本尊好心全是驴肝肺!瞧把你们一个个能耐的!成,那本尊就坚决不赔你们玩了!你们爱谁谁!以后你小子什么事儿可都别找本尊啦!本尊还落得个逍遥自在呢!”
这老孙子一边吵吵,一边撒丫子就跑,人影都没了,还能听见他光棍骂街。
沈夜则伫立船型屋前,一守就是几天几夜。
直到第六天的傍晚,萧肇特派手足来报,说是中原又有来客造访,沈夜才随人前往码头。
这回前来敖人领地的人,却是沈夜手下的几名锦衣卫军士。
沈夜受翊国公徐飐所托,从江夏出发前往南海,此间的四五个月一度音讯全无。奉他之命留守在江夏的几名将士都是沈夜的得力干将,几人等得时间久了,越发感到不安,商议之下便决意一同南下。
他们先取海路从大陆到了儋州,多方打探下才知指挥使大人曾在敖人领地附近遭遇海上风暴、生死未卜。
几人虽痛心疾首,却不愿相信沈夜已葬身大海,最终决定前往敖人领地再探究竟,没想到真的在这里见到了活生生的指挥使大人,无不大喜过望。
沈夜见到几名将士也感心安,又想到秦绯仍在敖人领地,便对几人简要言明情况,说自己在南海有未竟之事,命几人先行护送秦绯返回中原。
几人听到秦大小姐的名讳,均是又惊又喜,忙向沈夜道,秦绯的父亲,也就是那位皇朝集团的掌舵人、当世鸿儒秦敛,现下就在儋州。
原来,秦绯满腔热血地打定主意要跟着沈夜前往南海之际,随行的老家仆就感觉苗头不对,于是悄悄派人给京中的秦敛送了信。
秦敛爱女心切,生怕闺女有何不测,收到消息便连夜收拾行囊,也一路从京师出发,紧赶慢赶着来到了大邺版图的最南端,并巧与沈夜手下的这几名锦衣卫将士在儋州相遇。
听闻闺女和沈夜一起被风暴席卷,秦敛如遭晴天霹雳,顿时一病不起,几名将士便将他与随众暂时安置在了儋州。
如此一来,也算皆大欢喜,就是秦绯三番两次地着了玑玄子那老王八的道,一直处于昏睡中,乃至敖人手足们都以为她是突生了怪病。
沈夜原想让玑玄子解了秦绯的困境,但那老孙子一听就麻溜地鼻孔喷火,一个劲儿嚷嚷着前几天撂下的狠话,甚至摆出副宁折不屈的架势,一言不合就把逆鳞宝刀架上了自个儿的脖子,大吼“若相逼,毋宁死!”。
沈夜记起治好秦绯断腿的那位神医,转念一想,只道得这世间能人辈出,玑玄子也非不可替代,便不再和这老王八纠缠,反而顺水推舟,没有对几名将士揭穿实情,只让几人尽快将秦绯送返儋州,教秦家父女异乡团圆的同时,也好找那位神医给秦绯诊治。
几名将士追随沈夜已久,都知道指挥使大人心中一向公务为重、从不近女色,当即领命,在敖人岛礁上稍事休息,便带着昏迷的秦绯返航。
沈夜目送几名将士的船只披星戴月地扬帆远去,就又回到了关押萧弋的小院中,临风肃立,静待朝阳。
七日之期一晃即至,萧弋也在这天清晨如期转醒。
这一日,不单是萧弋的审判日,更重要的,萧肇还将正式举行族长继任仪式,温让也会在此仪式上,宣读圣上敕封萧肇爵位的诏书。
许是从没睡得这般长久过,身体得到了彻底的放松,萧弋甫一睁眼,只觉精神不赖、头脑清明,可嘴里头又带着点苦涩。
他并不清楚,自个儿终究还是喝下了参汤,而那碗参汤也确实有些功效,教他周身的病状都略有减缓。
萧弋舒活舒活筋骨,自个儿撑着床板坐直了身,没过多会儿,就听到有人在屋外解下了门上的铁锁链。
紧接着屋门就被推开,外间一束强光瞬时射入屋内。
萧弋抬手遮起刺眼的光线,但见那两名看守院子的敖人手足已手持武器立身门前,盯着自己的眼神,都是凛冽而坚毅。
这家伙就像是一早有了慷慨赴死的觉悟,无需两个手足多言,便自个儿走到二人面前,背过双手让二人拿绳索缚住,同时笑对二人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两名手足见状均是一愣。二人谁也想不到,面对必死的结局,萧弋此人会这般从容,好像等待他的不是死亡,而是彻底的解脱。押解萧弋走出院子的路上,他俩仍在面面相觑。
沈夜此刻站在院子的篱笆墙外,身后另有几名敖族同胞跟随。
他见萧弋出了屋子,面如止水、抿唇不语,只在远处看上萧弋一眼,便冷冷地转过身去,与敖族同胞提足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