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鼻子算灵敏,在这密闭的环境中,飞快便嗅出了火药的味道。
再仔细地瞄上两眼,这家伙就又在那地底的空间看到些许奇异的闪光,类似某种稀有的矿石。
他当即就想到,那日见着诸多楼众向山上搬运的大箱子,装的就是这些火药和矿石。
“代理楼主,或者,就让孤称你为‘晏之’。”楼主大人傲视这塔内宏伟且奇巧的构建,幸甚至哉。
而后,他便将目光移向了萧弋,一只手,也在萧弋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一语言罢,这位楼主大人又昂首向掣云叟使个眼色。
掣云叟会意,如一阵阴风,晃眼间已立于楼主大人身侧。
此人面具后的那两颗眼珠子,依然有若吃人的鬼火,但他来到楼主大人身旁,也只漠然静立,并无多言。
萧弋从来都很清楚,这位楼主大人生性多疑,对自己只有利用,却少信任。
可到了这一刻,他心间已了然——这个人,终于把他当做了心腹。
掣云叟在这往生楼中铸造的最核心的机密,时至今日,他萧弋总算可窥一斑。
只不过,这代价,未免也太大……太大……
“今上,臣下得见奇观,分外好奇,能否到高层去看看?”
这家伙不加掩饰自个儿的心向往之。
却听楼主大人道:“不急,有朝一日,璆鸣所设置的那些机关,孤会让你亲自操控。眼下,寒江雪已死,你也休息得够久,孤希望,你能再去为孤去做一件事。”
从这位楼主大人的角度出发,他要办的这件事儿,还真没比萧弋更合适的人选。
三日后,又一个不见星月的暗夜,萧弋再度化身缥缈的妖魅,在大邺皇庭紫微垣中,好一个神出鬼没。
虽说已有段时日未曾造访宫闱,但紫微垣里的每一条路、每一间屋,这家伙都铭记于心。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避过了夜里的巡卫,直抵自个儿此行的终点——尚衣监。
尚衣监即为紫微垣中掌供天家冕服的机构。
时已至岁末,转过年来,萧晃的万寿诞就将举行。
尚衣监特为天子裁制新衣,几个敖了大夜的资深绣娘,不久前才相互揉着肩、捶着背,返回耳房去睡觉。
这会儿,尚衣监主楼的大门锁只虚挂着,萧弋的一束玄影,便在此地空无一人后,轻烟似浮现。
凭着旁门左道的功夫撬开锁,这家伙便闪身进到了屋里。
江宁织造局刚送进京的用以缝制龙袍的云锦,就稳稳当当地摆在最里层的物架上。
在这卷锦帛旁边摞着的,则是由十足十的黄金碾成的金线。
往生楼的楼主大人,要萧弋替他做的事儿,便是到这皇宫大内盗宝,把这锦缎云裳和金丝银线,一并带回去给他。
萧弋动作麻利儿,撑开大口袋就卷了这两样东西。
但他也没着急出门,又飘到另一座架下,从上头顺手牵羊了好些绫罗绸缎、珠翠琳琅。
该拿的不该拿的都拿了一溜够后,这家伙可算舍得出门口。
外界万籁俱寂,隔着窗,仅能隐约瞟见石道两侧的长明灯,摇摇曳曳的光火。
楼阁与殿宇间,那光火忽明忽暗、恣意地划着波纹。
但凡定睛去看,就会无端端觉得,心头被那玩意儿不痛不痒地挠着。
除此之外,偌大一座尚衣监,理应已没有醒着的人。
萧弋一脸萧寂地开启门扉,又哪知,门口竟然有人。
这个立在门前的人,以身躯阻挡着外间的光照入室内,亦有着这世上最清冷的仙姿、最渊沉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