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拥有的一切,从头到尾,也仅仅是他的自以为。
原来不论他在哪儿、不论他多渴望,有些东西,就是永远不归他。
所以,历经许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天人交战的时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鸠占鹊巢这么久,脸皮再厚,也要学会罢休。
必须得“退位让贤”了——他要把原属于沈夜的一切,全部还给他。
“沈夜,今天我们只说你、不说我。”
萧弋的语声始终清幽而翛然,眼中的那束光,却仿佛有了石破天惊的力量,山海不可移。
“不为别人,为你自己,进院子去吧,与那位夫人相认,叫她一声‘娘亲’。从此,也担起你为人子的责任,侍奉她膝下,颐养她天年。”
“爹……娘……”沈夜怔怔默念,悲喜交加。
世人呱呱坠山&039;与三&ot;夕地,最先学会说的,就当是这两个字,可他沈夜活了二十多年,却从没将这两字叫出口过。
萧弋的话似有神力,终教他不可自控地迈动脚步。
萧弋则仍站在门扉旁,只是微微侧个脸,往沈夜身边送去自个儿的一道目光,让这目光陪伴着沈夜一同靠近王氏。
因此沈夜看不到,他的眼里有着无尽的落寞,而这无尽的落寞中,又滋生出无尽的寄许。
王氏看到沈夜突然造访,又惊又喜。
和世间任一位得见游子归来的母亲一样,她立即站起身来,拉过沈夜的手,将他叫做“娘亲的好孩子”,又紧紧地揽他入怀,求他再不要走。
这一回,谁都不能再怨怼她发疯、指摘她错认。
相反的,导致她罹患癔症的源头,已彻底曝光。
很多很多年以前,这位可怜的母亲,真的遗失了自己的孩子。
可惜,没人信她。
所有人都劝慰她接受现实,她求天无路、告地无门,最后连自己都快要说服自己,那个病怏怏的婴儿就是她的孩子。
那孩子受病痛侵扰,寿时有限,活着本就不易,她更要呵护他、疼爱他,让他感受母亲的温暖。
但潜意识里,又始终有个声音在对她吶喊:不,那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丢了,找不回来了!
所以,最终她仍旧忆子成狂,总是上一刻还对那一身病骨的孩子关怀备至,下一刻便又心性骤变,当那孩子是个泄愤的死物,拳打脚踢、鞭笞谩骂。
而此时此刻,相隔二十年,这位母亲终于再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母与子的感情流露,是那么朴实无华、那么不掺杂质。
论断出沈夜身世后,萧弋再往前推想,便理解了王氏为什么会那样对待他这原身。
王氏见到沈夜时的种种行为,也同样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自然是因为,骨肉之情、血浓于水,冥冥中已注定,她与沈夜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