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那人哪怕头脸都不可见,可沈夜就是知道,他的种种行径,都和萧弋别无两样。
潇洒超逸无拘束、放浪形骸于江湖,既是那家伙生而为人的本性,刚刚好,也是他受命于天子、最得天独厚的伪装。
便是温让与萧肇的那番对谈,促使沈夜下定了决心。
离开萧肇的落脚地、暗中看到秦绯和唐赟也在京师相遇后,他便悄身潜入了徐飐的翊国公府。
他原想一不做二不休地和徐飐当面对质,只可惜徐飐因事外出、不在府内。
好在,此行也不算一无所获,一闪身,他就发现了徐飐偷摸养着的那群信鸽。
徐飐利用飞鸽传书,沈夜见过不止一次。
堂堂翊国公,有什么事儿还需偷偷摸摸做?
沈夜更加断定,这就是徐飐与萧弋联络的首要方式。
鸽子养得肥,才有力气可远飞。
他手腕一翻,便顺走了当中一只肥鸟。
与徐飐接触已久,这位国公爷的字迹,沈夜也早烂熟,模仿起来毫不费力。
何必还要通过徐飐呢?
萧弋那家伙的真身,只要试上一试,不就自有定数。
至于这会面的地点……
谒见黎王殿下,当然得在殿下的地盘。
这局请君入瓮,俨然大功告成,可沈夜并不因萧弋着道而感到庆幸。
“时至今日,我终才发现,自己认识的那个你,也仅仅是你想要让我认识的小小一部分而已。我猜,是陛下要你隐藏身份、潜匿在往生楼中的。实话说。我能理解陛下的想法。一定要找一个人这样做,那你——没人见过真容的黎王殿下,的确是绝佳人选。”
萧弋幽幽一声轻叹,总算又有了声音,睫羽徐徐开了又合,仿佛一层飘摇的帘幕,遮住他眼中落寞的风雪。
“沈夜,随便你信不信……纵使这世间真有一人能被称作‘黎王’,那个人,也不该是我。”
渺远的清音,不一时就被狂风吞没。
纸糊的小灯笼在风中千疮百孔,火光寂灭的一剎那,萧弋的身躯也颓然倒塌。
他已在严寒中待了太久,早就不堪重负,脚下说脱力就脱力。
“小猫儿!”沈夜瞬间心头剧痛,一个飞身就抢到萧弋面前。
“谁是小猫儿……”萧弋咳不成声,一只爪子萎靡地捂嘴,另一只却乱七八糟地挥着,竟一把推开了沈夜。
“沈夜,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庙堂高,江湖远,从今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可能了!”
萧弋卡在嗓子眼里的血,一股脑地淌到唇角。
他踉跄着节节败退,一张嘴像是腥风呼啸的血池,却还要恶狠狠地龇出“獠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