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不禁暗笑自个儿荒唐,同时,他也必须得承认,或许自个儿内心深处,沈夜早已是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
糖水未干,萧弋索性拿竹签子往上一蘸,再稍等上片刻,糖水固化,而后将画儿从面板上取下。
随即,他便举着这糖人凑近嘴巴,一口咬掉了“沈夜”的脑袋。
嘎嘣脆,贼啦香。
把“沈夜”吃到渣都不剩后,萧弋留下银钱在这卖糖人的小摊上,便欲离开。就在这时,一阵少女的啼哭声,却又穿梭于轰隆隆的电闪雷鸣,钻进了他的耳朵眼。
萧弋但觉那音调熟稔,循声望去,就瞅见不远处,行人寥寥的大街上,一束娇小的身影,正孤身一人撑着把油纸伞,眼眶通红、泪眼朦胧,哀哀戚戚地走在雨中。
那嘤嘤的哭声,便是这道小身影发出来的,源源不止、喋喋不休,闹得人不得安生。
萧弋眯起眼再一瞄,立马将那小身影认了出来。
啧啧,那不是皇朝集团的千金大小姐秦绯嘛。
昨个儿还是斗志昂扬,今儿个怎么就以泪洗面了?咱们的秦大小姐,这又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秦绯边走边啜泣,大眼珠子被泪花儿糊了一层又一层,照常理,路都应该瞅不清了。可她不经意地一转脸,还是发现了萧弋所在的糖人儿小摊。
和昨天秦绯所见一样,萧弋仍是那副瞧不见脸面的造型,脑袋上罩着兜帽,一身黑色泯然世人,如若不细瞧,当属过目即忘。
这位秦大小姐,怕不是真将萧弋当成了街边糊口的小贩,望着摊上一溜晶莹剔透的糖人儿,吸溜两下鼻子,目中隐隐闪过道光,便冲着萧弋走了过去。
糖水甜腻腻的气息,闻了就教人心悦。秦绯果然是被此吸引而来,管萧弋叫声“老板”,旋即就硬睁开红肿的眼睛,在摊前挑拣起来。
萧弋看秦绯满身落寞,眼泪仍如断线的珠子,不免生出几分心疼来。他挑挑眉,再瞧瞧这个卖糖画儿的小摊,只当自个儿确是干这个营生的手艺人,马上大手一挥,当着秦绯的面儿,又取了新鲜的糖水,在板上重新作画。
秦大小姐兀自伤怀,原本还在自个儿的小世界里独坐愁城,一开始并没注意萧弋举动。不奈糖香扑鼻,不一会儿,她就不由自主地在画板上落目。
这回的这幅画,萧弋绘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糖人儿含情脉脉地四目相望,男的俊、女的美,大有鸾凤和鸣的意味。
随着画作的逐步成型,只见秦绯的眼眸越瞪越大、小嘴越咧越开。
待到萧弋最后一笔落成,将整幅画用竹签蘸起,不急不缓地往她跟前一递,她已瞠目结舌、不能自已。
这糖画上的人物,女的怎么越瞅越像她自个儿?再看那男的,那不就是她的曦行哥哥吗?
萧弋举起糖画,在秦绯眼皮儿下晃上了几晃,随他手上动作起伏,两绺灰白的发丝,也再度不听话地跑到兜帽之外作祟,被风雨一拂,便在他身前耀武扬威。
兴许是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头,又兴许是越瞧越觉得萧弋眼熟,秦绯一晃回神,两颗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了萧弋。紧接着,她便抬起小手来,一把握住糖画的竹签。
“你……你是——”秦大小姐猝然丢了雨伞,用空出的另一只小手,使劲儿往前一够,用尽气力掀开眼前人的帽檐,“萧弋,真的是你?!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啦?!”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完成,全章补齐,小可爱们食用愉快,啾咪~
归去来(八)
73归去来(八)
秦绯嘴上虽说叫得挺大声,可显而易见,萧弋为什么身在洛阳城、头发又为什么会变色儿、以及他是否昨儿个已在眼巴前晃悠过一回,这一系列问题,都不是秦绯特别想关心的。
她仍旧在某种痛苦不堪的情感中无法自拔,可见,真正困扰着她的,始终是另一码事儿。
所以,不待萧弋回应,这位秦大小姐的五官就又飞快地拧巴到一块儿,眼泪如洪水决堤,娇嫩的小脸蛋,好一出天崩地裂。
她一边呜咽,一边“刷”一把扽起萧弋的衣袖,薅着萧弋在街角商铺的石阶前席地而坐,这才一声长一声短地抽搭着,给萧弋讲了讲她今朝的际遇。
原来,咱们的秦大小姐为了取得洛阳焦尸案的第一手资料,今儿个天麻麻亮,就独自一人守到了锦衣卫的屯所前,从京师跟随来的“皇朝集团”的下属,她一个都没带。
沈夜清晨巡视屯所,注视豫王萧显搬家的队伍离去,就这样,秦绯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的曦行哥哥。
然而,许是暌违已久、不胜驰念,与沈夜打上照面的那一刻,秦大小姐的万千思绪,瞬间不受自控地涌上心头。
与沈夜相视之下,她哪儿还记得自个儿最初想要维护正义的那份大义凛然,只觉头晕脑胀、六神无主,呆愣愣地像个木头人,“说都不会话了”。
“我……我……我原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自己心里早已将曦行哥哥放下。可……可真当见了他的面,我才发现……发现我根本忘不掉他!”秦绯上气不接下气,每往外蹦出几个字儿,眼泪就得来上一回激流勇进,“那时吗,我只感到无地自容……所以我——我——”
“所以你立马从沈夜面前逃走,最后就这么无功而返了?”萧弋伸出手指,轻轻替秦绯抹掉了已滑落到下巴颏的泪珠。
秦绯点点头,终于嗦啰起萧弋给她做的小糖人。又一行清泪潸然而下,直淌进了她的小嘴儿里,和着融化的糖汁,一并被她吞下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