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翩翩疑惑地顺着两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中式旗袍加身,但因为人过于瘦削因此有些松垮地挂在身上,头发半百挽在身后,眼角皱纹和法令纹深重,明明看起来应该跟她自己差不多,但却觉得沧桑非常,眉眼之中还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阴沉。
李翩翩观察之间,对面的女人已经逐步走近,李翩翩敏锐地察觉到他小儿子浑身都紧绷起来,做出了一股高度防备的姿态,但刚才池砚舟不是叫这人“妈”吗?
这是程澈第二次见到魏云,明明与第一次相隔也不过半年多时间,总觉得魏云看起来又老了不少,但那股刻薄的气质却始终未变,只见她那泛着眼白的三角眼从下至上打量了池砚舟一圈,目光又逡巡过程家一家人,这才慢悠悠开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嗓音半哑,透着尖利,让人莫名觉得耳朵不舒服。
程澈刚要开口,就感到池砚舟拉了下他的衣角,程澈张开的嘴巴一顿,身子还是往旁边挪了挪。
池砚舟面无表情地看着魏云,没什么感情地开口:“拍照。”
魏云打量了一眼池砚舟跟其他人款式类似的定制西服,不禁感到荒唐:“拍什么?全家福?”
池砚舟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荒唐,太荒唐了,魏云看见池砚舟理所当然的反应一股无名之火在胸口熊熊燃起。
“你是我儿子,你去跟别人拍全家福?你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吗?”魏云提高了声调,嗓音着透着不可置信和浓浓的怨恨。
池砚舟没立刻回答,他深深看了魏云一眼,皱着眉反问:“我……是你儿子?您不是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吗?”
“我可以不认你,那是你罪孽深重你活该,你害死了你爸,你让池家断子绝孙,你让我在外面颜面尽失。但你是我生出来的,我就永远是你妈,这辈子你都得欠着我敬着我。”
这话实在是双标又恶毒,不说池砚舟听了作何感想,程澈在一旁已经听不下去了,这魏云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程澈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替池砚舟反驳,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妈李翩翩一甩头发,跟唱戏似的吊着嗓子开了大招:“哟哟哟哟哟,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亲家母啊,真是幸会幸会。”
李翩翩笑语嫣然妆容精致,一身昂贵貂绒大衣外加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项链加身,周身气场全开,十厘米高的镶钻高跟鞋让她从身高上就能俯视踩着平跟单鞋的魏云,李翩翩在家训丈夫和儿子都跟训狗似的,更不要说她出门在外有意要给人找回场子的时候,那女王般的气场让魏云从心理上就萎缩退却了一步。
魏云瞥了李翩翩一眼,不是很自然地收回视线,故作强硬地梗着脖子:“谁……谁是你亲家?少乱攀关系。”
“瞧您说的,舟舟如今跟我们家程澈在谈恋爱,以后也注定是要一起过日子的,我们怎么不算亲家?”
魏云本来就接受不了池砚舟是个同性恋,如今在听李翩翩这么一说,更加觉得抬不起头,她颤颤巍巍指着池砚舟,厉声开口:“你真是有脸了,那件事之后我本以为你会有所反省,却不想你变本加厉,跟这个男的不清不楚,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对得起我吗?”
李翩翩其实根本搞不清楚魏云说的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但不妨碍她觉得魏云这人在对他们家单纯可爱的舟舟进行精神控制,她又有话要说了。
“我说亲家母,话不能这么说,舟舟和我们家程澈两人哪里不清不楚了,他们俩的恋爱谈得光明正大清清白白都是经过父母认证的,以后出国领个证那都是合法夫夫,他们俩好着呢!”
李翩翩歪理太多,魏云说不过她,她转回头看着池砚舟,眼里满是不解和恨意:“你是为了什么?为了气我吗?气我这些年薄待你?所以你宁愿跑到别人家当儿子,宁愿连脸都不要?”
池砚舟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不是为了气你,我没那么无聊……你也没那么重要。”
池砚舟话音落下,不止魏云愣住了,连程澈都诧异地向池砚舟望去。
程澈知道不管池砚舟怎么否认,其实他心底都还是对母亲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向往,不是失望透顶,池砚舟不会对魏云说出如此挑衅的话。
连魏云也久久反应不过来,在她的眼里,池砚舟一直是对她畏惧又敬重的,不论她怎么贬低打压薄待自己这个儿子,池砚舟都会隐忍下来,然后继续期待着她那虚无缥缈的母爱。
或许就是因为池砚舟一贯的逆来顺受,魏云拥有了一种好像完全掌控了池砚舟的优越感,她知道不论她怎么做,池砚舟都永远是她儿子,她永远是池砚舟不得不小心对待的存在。
但今天好似不同,池砚舟一句话突然打破了她高高在上的自尊。
“你说什么?”魏云不可置信地反问。
池砚舟望着魏云,像是望着一个陌生人,嗓音冰冷:“我说,你没那么重要,不要觉得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别把自己看的太起了。”
此话一出,周围一圈人都震惊了,程震业缩在老婆后头倒吸一口凉气,悄咪咪跟程擎嚼耳朵:“你这弟妹,这么刚的吗?”
程擎拽了拽程震业的胳膊,让人安静看戏。
“你你你……你……你简直大逆不道,你是不是疯了?”魏云气的脸色煞白,她怎么都想不到池砚舟会这么对她说话,如此挑战她的权威。
“我是疯了,”池砚舟嗤笑一声,“我就是疯了才会这么多年对你始终有这么多无谓的期待,我就是疯了才会一次次逆来顺受承受着你对我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