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弱弱爬回主人身上,重新变回浆洗多次发白发硬的布料,试图装死萌混过关。医生老师从业以来收拾过多少捣蛋鬼,眼睛多好使啊,哪有可能放过他?不过不急,她有她的节奏。叫醒犯困森冈,领一票小孩去楼下手术室参观那里狭窄的通风管道,回房怒斥小银、森冈,罚俩泪崩小孩站墙角面壁思过,女人大步流星走到床边,不客气拧起少年耳朵咆哮,主打一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不对,是雨露均沾,谁都别想逃。“通风管道那么窄,你怎么想的放任两个小朋友往里面爬?多危险啊!卡住怎么办?!!”轮椅少年吃痛龇牙,捏皱搭在腿上的小毯子都硬是不敢顶嘴。芥川家是自建的小平房,后来母亲去世,父亲抓紧赚钱养家,吃住多在面包车上,养得俩孩子对通风管道根本没概念。龙之介听森冈说管道很宽就真以为很宽放妹妹去了,老师推他去看才惊觉那宽度居然只有轮椅的一半!好吧好吧,森冈五岁,小家伙的确不会嫌窄。银也是,她身形轻巧,动作灵活,估摸着观察一下觉得没问题就直接上了,完全没想过遍布整间大房子的通风管根本不会全都是这个大小。“对不起。”龙之介一阵后怕,垂首诚恳道歉,全然不见方才误以为老师要伤害妹妹锋芒毕露的气势。修女见他意识到错误,也松开手深深叹气。不是她小题大做,也不是她喜欢苛责求全。好心人的赞助让孤儿院勉强安度龙头抗争,还拥有了一个别出心裁的跨年晚会。在自身有那个余韵的时候,他们也愿意尽力让羽翼下庇佑的孤儿松快松快,否则为敦租借抑制器的提案即便提出来,大家也只会说蹲地下室怎么了,能活下来,偶尔打完营养针确保不会突然变身吓人,还能出来看看书,散散步,这生活不比擂钵街的孩子强?可无论怎么松快,安全都不能马虎呀!幼崽这种生物不盯紧点,就是会随时随地刷新在奇怪的地点然后卡死自己。新闻报道的还少吗,头卡防盗窗,身陷狭窄小巷,还有坐着坐着滑到椅垫椅背之间那个镂空孔洞出不来的。不谈这些,就说他们孤儿院吧。有次晚上熄灯前清点人数,发现有个十四岁少年失踪了,多亏院内宵禁严格,深夜寂静无声,图书室管理员追寻微弱的呼救声,才及时在厨房烟囱找到那孩子。那晚大伙的营救已经够快了,半大的孩子也已经够努力扒拉砖壁不继续往下滑,给胸腔争取吸气膨胀的空间了,救出来后照样整张脸青紫肿胀,险些窒息而死——他会想到这个法子偷吃就是因为饿了没力气啊,当然坚持不了太久。顺便一提,出过那场意外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点子王敢另辟蹊径,爬烟囱绕开门锁去厨房偷东西吃。眼下食物方面暂且无需忧虑,安全教育还是要尽快提上日程。这些日子事多忘记安排,多准备一些攒劲的实例素材吧,务必一次恐吓(划掉)教育到位。想想当年的烟囱小鬼都成孤儿院传说啦,很多新来的孩子嘀嘀咕咕私下聊得起劲,却没一个意识到这有多危险,还敢聚众打赌,输家去钻通风管……那么闲就多干点活吧,每天早晚各一次来医疗室背院规,错一个字打手心:)修女冷笑一声,无情撕下笔记本的纸,上面记满森冈供出的同伙姓名,命令一大一小两只抹眼泪的泥猴拿这张纸去找饲养员老师领罚打扫卫生。别天真地想要隐瞒,员工老师们天天一起吃饭,她会关心惩罚进度的,还有龙之介也别想逃,身体养好关完之前偷跑的禁闭,再来视情况看这轮要罚什么。“医生老师,我、我、我的项链……”男孩哽咽接过以后绝对会害自己被小伙伴戳脊梁骨的纸,分明害怕挨骂,脑袋也不敢抬起来瞧老师一眼,依然期期艾艾扭捏着不肯走,那是妈妈最后留给他的礼物呀。“那又如何?是你不惜违背禁令也要爬通风管,是你不小心弄丢了那件宝贝,现在凭什么求孤儿院帮你擦屁股?”医生恍惚了一瞬,啊,以前的我大概就会这么回答他吧?一串廉价项链,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会认为没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但是在目罗孤儿院仅有的几个员工眼里,寒假即将结束,考核靠谱的学校并与之对接不重要吗?下个月有三十九个孤儿年满十八岁必须离开,加紧培训他们的社会生存技巧不重要吗?肉食维持高价位长久不见下降的趋势,青少年长期处于长身体的阶段,不能指望后院几十只鸡提供两百来个孩子所有需要的营养,多跑几趟拉拉赞助砍砍价不重要吗?都很重要哦?她明白,也终于有余力做点什么。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哪怕这是短暂的安宁,未来不知还有什么风浪,至少如今的她可以尝试同时拥有鱼和熊掌。反正这群小屁孩闲得很,提前一下定在春天的打扫计划罢了。“新年到了,新年就该有新气象。”女士双手插兜,忍住挠挠手背发痒冻疮的冲动,那样很不优雅,“去年年末太匆忙,大扫除不够彻底,你们的任务是在老师指派的哥哥姐姐监督下拿上专业工具,清理通风管道。”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诶?”小男孩傻乎乎张大嘴,仿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去地面找过好多次了,项链指定就是在管道里面呀!芥川银破涕为笑欢呼道:“好耶!”果然老师是好人!没什么可担心哒!“不许在住院区大声喧哗!”“好哦,医生老师。”小小声x2。“快去。”“是。”两只共患难以后更加亲近的小朋友手拉手润了,芥川龙之介听到妹妹欢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免露出一丝微笑。小银的贴心善良与她很爱跟亲近的人开小玩笑从不冲突,只是最近顾虑自己的身体,以及难过父亲的事……逼迫活泼的妹妹竭力展现出温柔成熟的一面好让自己放心,多么失败的哥哥啊,她才十一岁。医生张望一圈,外面没人。女人大打开房门,以便但凡有人偷听都可以尽早发现,走回来坐在床尾,压低声音关心身旁自闭的龙之介,问他的异能具体怎么回事。她能看出龙之介可以操控穿着的衣物,这不重要,能用来做什么也无所谓,关键是:“能控制住吗?”她不自觉屏住呼吸。龙之介眨眨眼,感觉有点莫名。他也好,他父亲也罢,在遇到白雾之前,谁不是将力量运用得如臂挥使?难不成还有人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他乖巧模仿老师低声回答:“可以。”医生歪着脑袋想了想,谨慎追问:“新年晚会那顿饭吃饱了吗?”她兼职会计,太清楚孤儿院目前的经济状况仅仅是把过河道具从一根钢丝升级成浮板桥,距离安稳太平的混凝土现代大桥远着呢。这种窘境,平时做饭肯定没法喂饱每一个人,无法用来评估龙之介的食量,也就过年开办的慈善晚会能让孩子们大快朵颐。厨子的手艺、呃,是吧,至少量够多,而且那天大伙都挺开心,食量也大了一点。龙之介尚未痊愈,医生难免额外关注。他和其他五个伤病员差不多,都是一小碗饭另加些许肉菜,护士当晚还挺欣慰悄悄跟她念叨呢,即便比不上正常同龄人,那也是进步了嘛。进步的龙之介愈发困惑,异能者食量和普通人不一样吗?有吗?从前没注意啊?他以同等谨慎的态度斟酌答道:“饱了的。”不!是!第!二!个!敦!修女紧紧掐住掌心肉,憋回蹦起来跳恰恰的冲动。她不咋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忏悔,不应该这么说敦的,对不起,可是真好啊,若是再来一个吃不饱的疯虎,还是趁早把自己剁了喂老虎去吧、不不不,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呢!冷面女战神(孤儿院前辈语)细致讲解异能者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都是妹妹口中那个世嘉德先生说过的,但她的眼神如此慈爱温柔,以至于龙之介看到那双眼就头皮发麻,两条腿不知所措动了动,带来阵阵酸痛。“好了好了,别乱动。”医生捡回职业素养立马制止,普通人总结出来的异能者注意事项就那几条,她说完又拿起笔记本咨询使用异能会不会让哪里难受之类的问题,最后让龙之介转告小银不管听到什么千万别往外说,便起身准备离开。她终于想起病恹恹趴办公室等她那杯热水舒缓症状的倒霉弟弟。木匠:就等了十分钟啦,我其实还好哦,姐姐(′;w;`)“……老师。”修女正琢磨这情况暂时不用改药,听到声音换了只手拿记录本,回首望向那个虚弱的少年。“老师,有我需要做的事情吗?”没有的,孤儿院忙归忙,那也没有非要十三岁的重病患者站出来挑起大梁的地步。不过这些话啊,医生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看着他,仿佛看到老院长眼中那个孱弱绝望的自己。她救不了任何人,她保护不了那些被找出异样推入战场的异能者,她甚至为获取退伍费救治弟弟签下了那样的协议,回到故土连公道话都不能替他们说上一句。“我能帮院长妈妈做什么呢?”眼睛被老人的白大褂灼伤,它是那么的白,未染尘埃。女人狼狈低头,死死咬住拳头。她不配,它也不配,他们存在于世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她明明拿起了手术刀,她以为自己至少可以给一小部分人带来生的希望,结果却是痊愈的再上战场,残疾的再无从前的模样,死去的……死去的也不一定可以回到故乡。到最后,她发现所有的挣扎都没有意义,自己还是那个除了眼睁睁看着大家死去什么都做不到的没用小孩,所以说啊,活着有什么意思?“抚子,没有你,我们收养的孩子可没法熬过这场流感。”老院长捧着一套素雅的蓝白色修女服,这是她迟到的入职礼物,“你救了他们,你守护了大家的家!”抚子的手滑下门把,温柔抚摸这身衣裳,温暖源源不断传递到身上,自从她来到正确的位置,好像冬天也没那么难熬了。外科医生的手应该着重保养,目罗孤儿院哪有那样的条件啊,职位划分更是一个笑话,真忙起来她再不乐意也得搓搓生满冻疮不大灵活的手,赶去图书室抓耳挠腮教幼童认字数数。他们没钱送小家伙念好的幼儿园,小学、国中已是极限,但是水货幼稚园谁会认真教这些基础课程,孩子们脑袋空空去念小学不厌学就有鬼了。有文凭起码能多条出路,秉持这样的教育理念,这么久都靠员工轮番上阵教书,全交给图书管理员他会崩溃咬人的。呵,三岁到六岁的小屁孩,懂的都懂,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也差不多吧。“当然,龙之介。”医生语气坚定,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本应如此”的意味,“你很有用,我会告诉院长老师,等通知吧,不会让你错过多赚些贡献点傍身的机会。”芥川龙之介微不可察松口气,医生冷静回应病人的谢意,转身关门让他好好休息。安排这些郁结于心的伤病孤儿白天照看小孩是为了让他们解闷,基本都安排了副手协助,目前副手和任务目标屁颠颠跑去领罚,龙之介就歇着呗。走廊空荡荡,隐约能听到隔壁病房传来的悠扬歌声,她敲敲门提醒别打扰到旁人,房间霎时安静,于是医生也能稍稍放纵自己表露真实的感情,绞尽脑汁试图思索操控衣服的能力可以拿来做什么。做个裁缝吗,披一块布到身上然后控制它自动裁剪,好像还蛮不错的嘛。:()人类行为研习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