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法么?”
前行的脚步微顿,秦知白未及回答,楚流景又抬起了首,银白的发于暖帽间垂落,仿佛迦莲山上千年未变的霜雪月色。
“先前仍在子夜楼时,沈谷主曾问过我,若我得到醉生花,会以它换阿姐复苏,还是用来维系我的性命?
“……我不知晓。”
鸦羽般的眼睫轻轻掀动,她伫立于厚重积雪中。
“若是阿姐的话,她定然毫不犹豫便会选择先救我罢……可倘若我醒来,这世上却只剩了我一人,所亲所爱之人尽已逝去,故乡早已在昔年大火后成了一片废墟,我又该如何?”
不甚了了。
片刻沉寂,秦知白开了口。
“你为何想要让云昭姑娘活过来?”
楚流景微微一怔,似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问,方要回应,却听秦知白又道:“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
将欲出口的话就如此停在了嘴边,楚流景立于原地,刺骨的寒风将她耳际吹得冰冷生疼,而她却恍若不觉,只是怔然地望着身前人方向。
……什么?
秦知白静静地望着她。
“秦溯想要让母亲活过来,师尊不愿看江师姑就这般死去,她们十数年如一日地寻醉梦草,难道当真是因为逝去之人会因此欣悦吗?”
为了弥补自己的悔恨而机关算尽。
为了见到当年未能践行约定的人而费尽心思。
都只是为了全自己的憾恨方才做出的行径。
自己与她们又有何不同?
楚流景神情惝恍,眉目微微垂落,浸没于寒温中的面容显出几分苍白,令单薄的身躯更显孱弱。
一只手便探近前来,轻轻替她将遮风的暖帽戴好,指尖抚过冰凉的耳际,和暖的温度便与响起的话音一同落在了耳边。
“出于医者之责,我告诉你,以我所习医术而言,这世上从没有任何起死回生之法,所有传闻都不过是相传之人心中所求寄托。”
短暂停顿,她又道:“出于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活着……就当是为了我。”
相对而立的身影咫尺相距,身后明月高悬,万古不变的雪与月一同落在她们脚下,拉长的倒影便在这片淡白间融为一体,仿佛永远都不会分离。
楚流景安静片刻,忽而猛烈咳嗽起来,清癯的脊背紧绷着弓起。
急促而剧烈的喘息叫秦知白面色一变,伸手便要把上她的脉,而方探上脉搏的手却被轻扣着握入掌中,披着银白月色的身躯随之倚入了她怀前。
“迦莲山的北边是鬼戎……听闻鬼戎最北端有一处人烟稀少的村落,那里常年不见日光,日复一日都是黑夜,每过大半年才能等到太阳再次升起,因此每到日出时,村中为数不多的人都会等在日出之处见证新的开始。”
仍有些轻喘的话语断断续续说着,天边夜幕淡光隐现,蓝灰的天色慢慢蒙上了一层暗白,几粒星子隐没于将欲破晓的晨光间。
“还有两月便到新岁,每岁除夜时云梦泽百姓都会前往水边放灯祈福,万灯逐流的景致很好看……待我们下山后,日出与灯火,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