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停顿片刻,仍是殊无波澜地一点点擦拭着肌肤上沾染的水色。
拿着巾帕的手徐徐抚至唇边,一只手却倏然握过了她的腕,手中白瓷碗随之溅出零星汤药,闭阖的双眼缓缓睁了开,坐于榻旁的身影随之跌落进了榻上人怀中。
松手
松手
风拂过窗旁,将桌上堆放的书卷吹得轻轻翻动。
躺在榻上的人紧紧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容颜,苍白的眉目一动未动,从来不露声色的双眸也恍惚失了神。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气息是真的,身影是真的,触手所及的温热体肤也是真的。
六年前那场遮天蔽日的骤雨仿佛早已过去,泥沼间未干的淋漓鲜血似也早被冲刷一空,她所珍视的人如今安然地在她跟前,依稀还似旧日,而目光中疏离的平静却又早已并非当年。
“阿回……”
燕回微垂了视线,面上神色仍是殊无波澜。
“松手。”
楚不辞停顿片刻,慢慢放开了手,溅出的汤药将她肩侧全数打湿,本就单薄的里衣洇开了一抹暗色,方才擦拭干净的肌肤间也漫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痕。
再望了眼前人一阵,她敛去了眸中所有多余神情,短暂出现的失态模样仿佛昙花一现,抬起的目光环顾向四周陈设,出口的话语声便又如以往一般清明冷静。
“我睡了多久?”
“今日是第二日。”
燕回放下了手中药碗,拿过落在一旁的巾帕重又为眼前人拭去了肌肤上的水迹。
“你昏迷后,裴家主与关山家主便都来了监察司,几名家主共同签了公文请愿复审,江行舟别无他法,亦只能将你的案子延后再审。”
楚不辞若有所思“她们来了?”
“秦神医也来了,但不见楚姑娘露面,大约两位家主是楚姑娘寻来的。”
待洒出的汤药被全数擦干,燕回起身行至衣柜前,拿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放于榻旁。
“你的衣裳已拿去洗了,如今尚未晾干,便先穿我的。”
洗净的衣物散发着浅淡的皂角香气,仿佛日光下干净通透的草叶,与榻旁人身上体息如出一辙。
楚不辞轻轻拿过衣裳,抬眸再看向眼前人,眸光中便有一点柔软的神色渐渐漫开。
“多谢,阿回。”
燕回并未言语,转身整理起了桌上的药碗与被风吹得微微凌乱的书卷,待将一切都收拾好,她正欲交代一声便离开,而回首看去,却恰望见了倚靠在榻上解开了衣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