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垂眸思索时,幽微淡香袭来,清隽的身影贴近她怀间,一条绣着云鹤图纹的巾帕便在此时蒙上了她脸前。
纤长的双手环过她脑后,仔细地将巾帕系成了结,熟悉的冷香夹带着一抹特异的香药气味自巾帕上传来,呼吸间令人不适的腐臭味霎时减淡了不少,本有些昏沉的头脑也清明了几分。
楚流景怔了片刻,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眉目温软几分,轻声笑道∶“多谢卿娘。”
秦知白为她系好巾帕,再将一只香囊挂在她腰间,嘱咐过她莫要随意摘下来,便转身将剩余香囊分给了其他几人。
“此乃楚楼主先前托我调配的香药,带在身旁可驱虫辟瘴,以防毒虫叮咬。”
阮棠接过香药,咋了咋舌:“青云君竟连这也预料到了?”
燕回微攒了眉,看着手中香囊,张开了嘴似有话想要问,而停顿须臾,却终究缄默着未曾出言。
众人如楚流景一般将随身所带的巾帕蒙于脸前,勉强遮去了多余的气味,沈依红巾覆面,玉饰琳琅的眉目依旧鲜亮明媚。
“我们接下来该往何处去?若只凭我们这几人想要杀至北门外恐怕有些困难。”
如今城中蛊人不知凡几,便是再强的武林高手也无法短时间内将这些不畏伤痛的东西杀尽,甚至反倒可能被源源不断的进攻给拖得精疲力竭,何况她们还带着楚流景这般毫无内力之人,因此只能避不能战。
燕回握着克己刀,只抬首扫了一眼,便下了定论:“上城墙。”
蛊人终究只是无智之物,只要趁它们尚未聚集之时,在最快时间内登上城墙,便可以经城墙来到北门处,届时再寻机离开内城。
最近一处登城的阶道正在西边的箭楼下,离此处约有百丈距离,要想全然不惊动那些蛊人殊为不易,她们只能暂且小心行事。
众人自一处残缺的破口出了寺庙,沿城墙与断壁残垣间的狭窄间隙朝箭楼悄然行进。
燕回走在最前,经过每处空旷地带时总会仔细确认过四周情形方抬手让其余人跟上,蛊人走动的脚步声遮掩了大部分动静,让她们得以穿行于废墟之间而暂时未被发现。
眼见着箭楼下的阶道已是清晰可见,四周徘徊的蛊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一行人低着身子借助掩体穿过倒塌的民居,再朝前行至毁败的城隍庙外,自城隍庙后方大殿的山墙朝外探去时,阮棠看着不远处的景象,却拧着眉头低叫了一声:“糟糕。”
前方本是一处河道,上架了一座石桥以供城内人通行,可因着图南城荒废已久,石桥早已残破不堪,一侧的桥柱已缺损开裂,当无法容二人同时经过,何况桥上正有一蛊人蹒跚着经过,若被它察觉,很快其余蛊人便都会围聚过来。
燕回并未言语,只与身后众人比了几个手势,随即抽出了刀,望着桥上缓慢经过的蛊人停了片刻。
下一瞬,迅捷如燕的身影轻身掠至桥上,手中克己刀骤然砍下蛊人头颅,单手抓过残余的尸身朝桥外一甩,待尸身落入河道,发出扑通的落水声时,她已然越过石桥,隐至了对侧的市楼下。
轻微的水声引起了周遭蛊人察觉,只是未曾发现任何活物的踪迹,它们聚拢来查看了一番便又径自散了开。
确认桥边的蛊人暂时未再返回,城隍庙中的几人陆续离开掩体,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石桥,总算接连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对侧的市楼下。
正当所有人中只剩陈诺一人还未过桥,她背着重剑出了山墙,方行至石桥中央,便感到脚下一轻,一声闷响,残败不堪的石桥蓦然坍塌碎裂,令她整个身子霎时落空,直往桥下坠了下去。
坠落的失重感倏然袭来,太过突然的变故令她一时反应不及,只虚虚朝前抓了一把,便无可挽回地落向下方河道中。
“陈诺!”
一条软鞭瞬时如银龙般甩了出来,直缠上陈诺腰间,将她下坠的身躯悬在了半空。
令人不安的失重感顿时消散,陈诺抬起头,便见到了伏在断桥边的少女。
“棠棠?”
阮棠伸出手,用力抓住了她的腕,一张玉雪玲珑般的脸已涨得通红。
“抓紧我。”
琥珀般的眸中有短暂怔愣,陈诺回过神来,伸手握入她手中,待身子略微往回拉上些许,另一只手扒住断开的桥沿,双手用力一撑,便重又回到了石桥上。
巨大的响动惊动了附近的所有蛊人,燕回等人已在桥下与蛊人又交起了手。
阮棠收回了软鞭,海棠色的衣裙布满了斑驳尘灰,掌间亦有被鞭柄擦破的痕迹。
陈诺看着她为了救自己而变得这般狼狈,心下一时有些愧疚,“棠棠,我……”
“别说话,跟紧我!”
阮棠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的手,拉着她回到众人之中,扬鞭扫开了一旁扑来的蛊人。
聚拢而来的蛊人逐队成群,俨然黑压压的一片,堵塞了所有的去路,已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沈依几番张弓搭箭,带来的箭矢几乎快消耗殆尽,然而每当前路被炸开一处缺口时,很快便有源源不断的蛊人又自后方涌来,堵上了仅有的出路,令一切努力都于顷刻间功亏一篑。
她解开弯刀,反手挥出一刀,厌恶地避开飞溅出的蛊虫后,微侧着头大喊道:“我的箭快用完了!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方法将它们引走!”
燕回紧皱着眉,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对策,持刀的手因挥砍得太久,已隐隐有些发颤,而她却并未声张,只一刀斩断近旁蛊人的双腿,随即换了只手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