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卿回过头去,十分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爹,半晌才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一件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事情。”安国侯道:“你太迎合别人的想法了。”陈飞卿道:“我不认为是这样,也从来没有刻意迎合过谁,我做的事都是我认为是对的。”城郊的无名庙里,香烟没有几支,僧人们也不做早课,零零散散地在院子里扫地,或逗猫狗儿,或坐在屋檐下头晒着太阳看着书,几只鸟在树枝头跳跃着。陈飞卿如约而至,爬了长长的山阶,站在庙门前四处张望,却没见着约他来的宁王。三天前,宁王派身边的人给他送信,说是约他今日来此。陈飞卿着实也想见一见宁王。他昨日听安国侯说了那些话,总觉得心中十分的难受。宁王不算是个豁达好相与的人,但自小便对陈飞卿好得很,陈飞卿常以他为自己半个老师。陈飞卿站了会儿,回头从院中望过去,大殿里似乎有人要剃度,一个男人披头散发地跪在那里,旁边有个老和尚在念经。“施主可是有事?”一个扫地僧见他站了好一会儿,便提着扫帚过来问他。陈飞卿笑了笑:“是,一个朋友约我在这里相见。”扫地僧又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可是姓陈?”陈飞卿点点头:“是。”扫地僧便道:“你的那位朋友说起过,若你来了,便去大殿。”陈飞卿有些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朝僧人略微颔首,便朝大殿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看那个跪在那儿的男子,心里胡乱地猜想着,这背影并不是宁王,也不可能是宁王要请自己来观赏剃度吧。走近一些,陈飞卿忽然回过神来,叫道:“小鼎?”跪在那儿的男子却没动。陈飞卿三两步踏进大殿,不好意思地朝旁边的年迈和尚行了行礼,便绕到前面去看那男子的脸。不是鲁鼎,又是谁呢?鲁鼎也不知道是被谁打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有新伤有旧伤,眼里跟没了光彩似的。陈飞卿见过这样的鲁鼎。以前的鲁鼎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略微是有那么些差别,以前鲁鼎倒也不会跪在庙里等着剃度,眼里虽然没光彩,但笑还是笑得欠揍,十分的放浪形骸。陈飞卿蹲在他面前,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鲁鼎看他一眼,似乎并不奇怪他怎么来了,反倒有些释然,转头朝年迈的和尚道:“大师,您说要我的家人来,我的家人只有这一个哥哥,现在他来了,可以剃度了。”年迈的和尚道:“他看起来并不知道你要出家。”鲁鼎道:“他现在知道了。”年迈的和尚朝陈飞卿问道:“你答应让他遁入空门吗?”陈飞卿莫名地答:“当然不。这是怎么一回事?”年迈的和尚道:“这位小施主在这里跪了很多天,说要遁入空门,但我们见他似乎尘缘未了,是为了心口的一道气才要这样做,便迟迟没有答应。”陈飞卿点点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是我弟弟,我这就带他回去。”年迈的和尚道:“这倒无妨,寺庙地处僻静,不常来香客信徒,两位施主来此也是缘分,不必急着离开,将话说开才好。若没有急事离开,一会儿不妨留下吃顿素餐。”陈飞卿笑着朝他道:“多谢大师。”年迈和尚也笑了笑,起身出去了。看着和尚出去,陈飞卿又问了一遍:“你这是要干什么?”鲁鼎道:“出家。”陈飞卿改问:“为什么要出家?”鲁鼎道:“我之前喝了很多酒,醉了很多天,醒来的时候身无一物,突然觉得还是遁入空门比较好。”陈飞卿只觉得他喝酒喝伤了脑子,道:“你先跟我回去,什么事都可以慢慢说。你不必觉得愧对我,我想通了,今日是宁王让我来这里,必然就是是为了你,那么当日在江南让你假传圣旨的便也是宁王。一切都说通了,这都不过是做局罢了。当时不能说,你事后就该跟我说,事后若还不便跟我说,那就不说也没关系,不至于这样。还是说,你还有别的事?”鲁鼎笑了笑:“大哥,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心到底有多大。”陈飞卿道:“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这样说我。事实上,我觉得我很好,没有哪里不对劲。”鲁鼎问:“你都不问我什么时候和宁王有了干系吗?”陈飞卿道:“我当然想问,但都回去再说,这又不急着问。”鲁鼎却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了:“我是宁王老师的姐姐的儿子,他是我娘的弟弟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