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笑意在眼里淡了点,说出来的话却仍然是温和的:“玄将军与安国侯向来情谊厚重,倒确实难得。听说你刚回来就去侯府外头闹了一圈。”玄英道:“他们狗眼看人低,皇上还没给侯爷定罪,他们就连小侯爷都不准回家了,从古自今,都还没有这样的道理吧?这是看侯爷和小侯爷一贯脾性好,好欺负。他们好欺负,我玄英就不好欺负了!”众臣与陈飞卿一样,从来都想不通玄英认识的究竟是哪个世上的安国侯,实在安国侯平日里对待玄英也没什么好,仍然是横眼睛竖鼻子的。皇上淡淡地问:“是朕让他们这样做的,你又要如何说?”玄英看了皇上一阵子,道:“那皇上就做错了。”皇上的笑意彻底地消失了,沉默地看着他。众臣也都默默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有黄御史猛然道:“你大胆!”玄英看他一眼,问:“你谁啊?”黄御史道:“你休管我是谁,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你大逆不道!”玄英冷笑一声:“你怎么不去把魏征从坟里刨出来说他大逆不道?这怎么回事啊?我才走几年,怎么什么破烂东西都能上朝了?”黄御史瞠目结舌:“你——你敢在皇上面前说——”众老臣都想同情黄御史了,怎么每次都能碰到这样的难度。玄英有什么不敢的?他上一次上朝,就是在朝上当众殴打朝廷命官才被扔去守西边的。秦郑文只是嘴欠罢了,逼急了也就是把人骂个狗血淋头,心大一点也就掉不了几两肉。而玄英,那是实打实的撒泼斗狠不要命。更重要的是,皇上很偏向玄英。没错,皇上一向是很偏向玄英的,不然也不至于上次玄英当众殴打官员也只是调去守边——本来他也就该去守边,说是惩罚,鬼才信。众臣揣测原因有三。其一,玄英是安国侯极为亲近的心腹,而皇上这些年都很拉拢安国侯,自然对玄英也是好的。其二,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正是玄英负责宫中守卫,总带着太子和陈飞卿到处玩闹,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更何况还有说当年太子落水也是被玄英救上来的。其三,恐怕也是最要紧的一点,就是玄英确实有他的本事,这样的将领若心思太慎重缜密了,反倒容易让人防备,而玄英的性情就是这样奔放不羁,反而会让皇上放心。果然,皇上还是没说话。玄英道:“老子就这么说了,你想怎样?打架啊?”黄御史目瞪口呆。玄英没再搭理他,看一眼皇上,又回头扫视群臣,问:“谁帮个忙告诉我一声,姚乙是哪个?我听说他还没走啊。”群臣都假装没听到。黄御史道:“你——你大胆!皇上还在这里,你竟敢——”“你能不能闭嘴?”玄英不耐烦地道,“你知道皇上在这里啊?知道就知道,皇上都没管我,你他娘的叫什么叫?关你屁事。你直说吧,你是不是走后门儿进来的?”众臣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黄御史,希望他聪明一点,别再讲话了,专心看重头戏吧。重头戏必然是要打姚乙了。说实话,上朝之前,大家是下了赌注的,比如说赌打不打,怎么打,说几句话才开打。姚乙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笑道:“玄将军贵人多忘事,我们很多年前见过的,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玄英看着他:“你就是姚乙?”姚乙道:“是。”玄英道:“哦,不记得了。”姚乙笑了笑。玄英走到他面前去,比他高一个头还有多,低头冷眼看着他:“你确定你是姚乙?”姚乙道:“确定。”玄英捏了捏手腕,猛地一拳朝他脸上揍了过去。左丞相看了一眼右丞相。右丞相在心里骂了一句粗坯话——他赌的是玄英不说话就直接开打,输了。皇上喝道:“玄英!”玄英便只揍了一拳,往后退了几步,看一眼皇上,又看回姚乙的脸上,道:“我这一拳是替小侯爷打的!管好你自己的嘴和良心,不然哪天老子把它们剁了炒了喂狗!”姚乙还特意搬出了太后,没想到这玄英竟还敢来横的,愣了一会儿,扑倒在地,嚎啕大哭:“皇上!臣乃皇命钦封的朝廷命官,受不起这样的屈辱!玄将军他实在是太过分了!”皇上正要说话,玄英便突然嚎了一嗓子,竟也哭了起来:“皇上!安国侯为国尽忠至诚,如今被小人所害,落魄到这个地步,臣看了心寒!边关的将士看了心寒,天下人都看了心寒!陈飞卿是侯爷的独生子,被欺负成那个样子,竟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臣回来得晚了啊!姚乙还敢说他受不了屈辱,那他羞辱小侯爷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就这么一个破烂玩意儿他比得过小侯爷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