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那位谢太傅独子,如今的兵部尚书谢安韫正在煮茶。
他仪态悠闲,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面色不含情绪,仿佛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手中,在对方快站不住时,才冷淡开口:“保你,容易。”
郜威正要松一口气,又听他说:“你的儿子不能保。”
郜威大惊抬首,一脸难以置信,随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嗓音颤抖道:“谢、谢大人……谢大人救救我的远儿吧……”
日光下移,半入茶室,春风卷着茶香,侍从陆方静立一侧,望着地上狼狈哀求的将军。
谁也料不到在外嚣张傲慢的郜大将军,在谢府却是这般卑微胆怯。
闲散坐着的男人本在专心煮茶,倏然抬眼,露出那双冰冷狠戾的眼睛。
“真是个废物,我养你有什么用。”
他直接用手中那柄长一尺三寸、饰有勾鏁的火夹抬起,抬起郜威的脸,熟铜被木炭烧得灼烫,登时让对方烫得浑身颤抖、额头生汗,却不敢躲。
谢安韫注视着他,冷冷道:“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那便该他杀人偿命,你若想把自己这条命搭进去也行,我不拦你。”
郜威唇动了动,面色灰败。
他垂着头不语,谢安韫也懒得管他,兀自拿起漉水囊、鹾簋、纸囊等器具一一滤水、救沸、杓泡沫,盛熟盂。
他颇有闲情逸致,气氛安静,只有茶水咕咚声,滚热的水带着水蒸气,熏得郜威面红耳赤。
郜威知道,谢大人在等自己抉择。
是生,是死。
皆由他。
这回已经不是小事了,若单是小皇帝出手,不足为惧,但张党那边的人在虎视眈眈。
不知道过了多久,郜威的额头碰了碰地面,低声道:“下官……下官求大人保下官。”
“嗯。”
谢安韫薄唇微掀,“那便保你,舍伏岳。”
郜威猛然一惊。
“本朝有律法,亲亲相首得匿,你包庇你的儿子乃人之常情,并不算大罪,你便把案件始末的责任都推给大理寺卿伏岳,说他暗中行使职权诬陷荆玮,并买通证人,伪造口供。”
谢安韫慢条斯理地说着,又道:“至于你五年前设计姚蒙之事,也并非主犯,此事不仅是你之过,更涉及先帝,小皇帝不敢细查计较,你随便上个折子认罪,便算过去了。”
他一言一语,皆像下棋,保谁舍谁,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