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是开什么的?”“欸?”安迪有些茫然,却还是下意识地作了回答:“卖蛤蜊的。”“……所以那些人是对蛤蜊有仇吗?”“……啥?”还没等两个人冷静下来,外面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纲吉见安迪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赶紧问:“这里有出路吗?”“这里是酒馆的后屋,如果我们从院子里前边走应该——”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就传来砰的一声撞响,吓得两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你认识总部的人吗?”纲吉在安迪跳起来的同时,立马抓住了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身旁,看了看身后的屋子,加快语速,“知道怎么去找他们吗?”“之前有一次,跟着大哥见过乔托先生他们……”他犹豫了一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呢?你也是家族里的人?”紧接着,木门被一脚踹开,还没等外面的光线落入眼帘,纲吉转手就把安迪往后推去,“你先逃,去找首领,或者随便一个守护者——这里我来对付。”临到眼前的危机让她的声音下意识地降了一个调,带上了不轻的分量,安迪原本吓得够呛,向后踉跄的时候总算回了神,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咬住嘴唇扭头就往侧屋跑去。与此同时,嘎吱一声,门被外面的敌人撞开了,大片的光线涌进来,纲吉不得不抬起手遮光,然后就被领头的那黑衣青年推了一把,放下手的时候,黑漆漆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哦,她真是犯蠢了。没有手套又没有死气丸,她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些货真价实的黑手党啊,让她静一静,先去找时光机……“站住!”发现她的人冷声阻止了她一头想往墙上装的举动,厉声威胁道不许动,然后又招呼外面的同伴进来。“快,绕到前面去,把那小子抓回来!”“一起解决了?”他身旁的人一边换子弹,一边压低嗓音问。前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都说了这次事不要闹大——快去,被彭格列巡逻的人发现就麻烦了。”“……呵,麻烦?”“废话,要是影响到我们的——”那人说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他背着光,纲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隐隐看上去似乎十分惊恐。下一秒,他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软了下去。枪落在脚胖,发出硬邦邦的清脆声响,把她吓得连退几步,又听到噗噗几声,他的同伴也倒下了。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啪嗒,啪嗒。极轻的脚步声在几步开外落定。有那么片刻,纲吉不敢抬起头望过去,只是盯着自己身侧的地板。她自然能看出挡住光线的影子来自于另一个人,在对方身份不明、身手又好的情况下,她着实倍感到惊吓。……啊,如果我死了,或者被抓走的话,骸枭你记得自己去找吃的,别再把死耗子扔我房间门口了啊。纲吉开始在心里酝酿遗言,然后冷不防就被扳过了肩膀。她吓得“啊”了一声,又立马止住,感觉到那人的手臂顺势抬起拍了拍她的头,一把按在贝雷帽上。她正僵硬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余光瞄到对方伸出另一只手……在靠墙的杂物间一晃,很快点亮了一盏油灯。屋子里顿时亮了不少,但纲吉还是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弹。陌生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不仅没有松开手,也没有像对付其他人那样动手,先看了一圈,然后看着地上那人,慢吞吞地开口:“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没带武器就别乱跑。”……你谁啊?那冷感十足的声音十分有压迫力,纲吉愣愣的,硬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卡住了。接着,肩膀上的力道松开了,但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又被拧住了手臂往旁边一推,压到墙上。借着灯光,纲吉抬头望过去的时候看清了逼近的那人的模样,两人都是一愣。“你是不是……”对方也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淡蓝色的眼眸中显露出几分迟疑。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的头顶,慢慢平移到自己身旁,停顿几秒,疑惑地问出口:“乔托,你怎么变小了?”……“……啥?”对方脱口而出的话纲吉没有一句听懂了,不由面露茫然,磕磕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意大利人……”这句话引来了对方良久的、深深的沉默注视。纲吉感觉自己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种锐利的眼神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缩了缩头,本能地想要避开,却听到对方一声叹息。“……我明白了,回头再找乔托算账。”这句又是她能听懂的意大利语了,她猜想他之前说的可能是别国的语言,或者是外地的方言。“你明白了什么?”她一头雾水地问,“等等,不对——你是谁?”陌生人收回手后束紧了风衣领口,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周,将她的提问径直忽略。但纲吉没有计较,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臂,暗暗地呼出一口气。然而,对方突然的发声又把她吓了一跳:“你身上有讨厌的气息。”“欸?”他不多做解释,只是微微皱眉:“那家伙就要过来了。”纲吉正想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哪里出了问题,听到他那冰冷、不乏反感的语气,顿时全都明白了。“啊……”无法平静的心情让她脱口而出,迎上对方疑惑的视线,她又有些后悔,只好低下头,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是乔托的直系血亲。”……“我知道。”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明的复杂情绪。纲吉不由心生慨叹:初代首领的守护者们一个两个也都有点病。巫女“你要是敢把那个词说出来,你就死定了。”……以上,是一片死寂中,阿诺德从对方眼中得到的信息,毫无任何掩饰,十分坦荡。凭借着多年的默契,他自然轻易就能猜到“那个”指的是什么,无数思绪在脑中转过一圈,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说:“我不是想说私生——”他的声音自然而然消失在乔托那愈发犀利的眼神下。“……其实,”半晌,阿诺德再度开口,“她跟我说她是你的直系亲属。”虽然真假未知。“很有趣的论题,”金发青年笑容和煦,周围的空气却反之变得凉飕飕的了。云之守护者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撇开了眼神,看着旁边办公桌上的精致银器。“你觉得我比她打几岁,嗯?”“……”“那么,”乔托换了个姿势,懒懒地抬起眉毛,“你是想说什么呢?”阿诺德已经吩咐了自己的属下动用情报网的关系去确认“埃莉诺·诺克多伦”的信息,不过,且不说不会那么快得到回复,另一方面,他也并不相信会有所得。眼前的这位首领先生显然已经有点没耐心了,不然一向脾气很好的他不会露出这般完美无缺的同时又暗藏威胁的笑容。“我认为,”斟酌片刻,他谨慎地开口,“事情一般比想象得简单。”“对,如果你说的复杂指的是非给我安上一个道德败坏的罪名的话。”“不是……”阿诺德的理智判断自己有必要让对方冷静下来,但除了继续说下去之外,暂无他法,“我是说,如果父女关系无论如何都不成立的话——”他注意到说出“父女”一词的那个瞬间感受到膨胀的火炎的力量,明智地放缓了语气,“也许你该换个方向想。”乔托周身酝酿的气息突然消失了。两个人看似平静地对视片刻,他突然坐下,身体仰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短暂的时间里露出困惑着沉思的表情,然后,又恢复平静。乔托再次抬起头望向对方的时候,声音平和而充满包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