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长说,李小公子仙运畅达,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不过天道从来最信奉‘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般盛极而衰的道理,李公子的命中必有一劫,此劫乃是死劫,一旦遇上必死无疑。好在仍有一线生机可以瞒天过海,此番雷劈树心、枯木逢春的异象便是天机一窍。”
“他已经做法,将李小公子联与这怪鸟连运,混淆了天机。从此若遇上死劫,两者自小一同长大,气息交融难分彼此,这怪鸟或许能替李小公子一命。”
“李老爷大喜过望,正要跪下道谢,太墟天宫的道长便道他做这些并不是不收取报酬的,等李小公子死劫一过,他就要再来我们万福镇,带走李小公子。”
“这本没什么,李老爷正要满口应下。”
“太墟天宫的道士又道,他来带走李小公子的那一日,要叫他与李老爷、李夫人与这万福镇彻底的断绝关系。”
“李老爷听了道长的条件,当即就翻了脸,把这位道长赶出了门。”
老侍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当年也是他守门,那日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太墟天宫的道士被扫地出门,非但没见着他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是天命。
此后的事情连只听了只言片语的沈晏清都能推断的出来——
李府与太墟天宫结了仇,李老爷绝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再送去中域,但他儿子又有仙缘,若不修道实在可惜。
正好天清门的道士上门,于是这位李小公子成年后,就被送上了天清门。再往后,就是如今棺材入府的惨事。
没想到竟然真被那太墟天宫的道士一语中的。
只是若这太墟天宫的道士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而是真有几分本事的得道高人,为什么李公子最后还是死了?
这个问题沈晏清正想着,那年轻的侍卫就问出来了:“……不是已经连了运,为什么李公子还是死了?”
老侍卫一摊双手道:“谁知道呢?那怪鸟没死,反倒是李公子死了。”
“啊?”年轻的侍卫有些惊异:“什么?”
老侍卫道:“那鸟你见过的,就养在后院,花花绿绿的,像花一样,尤其是还会说人话,这是最神奇的。就是他不说好话。不夸他,就啄你。脾气大得很。也就是李夫人看在他能帮李公子续命的份上,才这样好的养着。”
“从前李公子还未上山前,他的脾气还要大得离谱。”
“一生气就要拍着翅膀飞到外头,他又圆乎乎的,飞得不高,昂着小脑袋停在少爷书房外头的槐树上。”
“非得少爷举着他最爱吃的饵饼子,哄他从树上下来。”
“前几年下过一场大雪,也是大年三十的日子,我去老夫人那儿领过年的福包,路过少爷的书房,看到他站在树下哄:‘清清,你下来外面冷,你会冻坏的。’我仰头一看,就见到那只怪鸟在矮枝上正炸着毛叽叽喳喳地跳脚。”
年轻的侍卫一听有些咋舌:“原来是它。”
他也见过这只怪鸟:“不过最近怎么没看到它。”
“逃了吧,它可真够机灵聪明的。”老侍卫一声嗤笑:“你可不知道老夫人为了保住他儿子的命,在这只鸟上花了多少的心血,结果到头来一点用都没有,她儿子最后还是死了。”
“今年下了那么久的雪,它飞出了李府,估计早就被冻死了——就算它不飞出李府,李老爷恐怕也会叫人打死它当做陪葬品,随少爷一起下葬。”
年轻的侍卫又问:“说起来,李少爷的尸首送回沁洲已有一月多了,老爷和夫人选好下葬的日子了吗?得亏是冬日,若是夏季,恐怕再不下葬……我倒是能懂老爷夫人的晚年丧子之痛,但这样始终不是办法啊。”
老侍卫道:“早选好了啊,上月初三就是个好日子,但是那日月明湖离奇结了冰——李府从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后代子孙的棺椁都要随流推进月明湖中,现在月明湖一日不化冰,就一日不能下葬。”
“他们可真够缺德的,谁不知道月明湖是清江的源头,他们还把死人葬在月明湖里,清江可是北域最长的江。也难怪李老爷的继承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连李三公子都没活下来。”
“上月初三?!”年轻的侍卫很惊讶:“可我记得明明是这月才降的温,上月初三我们还穿着薄袄,月明湖又是活水源,怎么会结冰被冻起来呢?”
老侍卫道:“我还能拿这个骗你不成?你回去问问你娘,她是侍奉老夫人的,肯定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太怪了,府里上上下下都不愿意把这件事说出去,晦气啊。”
“现在好了,以李老爷的年纪肯定是再生不出孩子了,他又没有什么兄弟子侄,看来,果然是有损阴德的事情做得多了,这次是真的要绝后了——”
说到这,从李府内慢慢走近两个提着灯笼、婢女打扮的女子。
她们拎着食盒,远远地冲这两个侍卫打招呼:“厨房给长工做了小汤圆,还是热乎的,老夫人说今夜你们要守一个晚上呢,送来给你们填填肚子。”
听到有人靠近,这两侍卫再不敢说自己主子的坏话,赶紧闭上了嘴不再谈论这件事。
趁着婢女送餐的间隙,沈晏清深深的看了这两人一眼,然后顺着两侧种满花木的小径往李府深处走了。
他记住了老侍卫的样貌,心里正在打小算盘。
要是等他从府里出来没有别的收获,就回来把这个看上去知道很多东西的老侍卫抓走严刑拷问一番。
这次他是从后门进的后院,按理来说,该要比上次从正门进能更早的到达必安阁的位置才对,但沈晏清稀里糊涂的转悠着反而迷了路——这里的建筑粗略一瞧,都是一模一样的白墙黛瓦,地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