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进来的风很潮湿,刮得火光乱舞,将墙壁的黑影晃成了诡异的模样。屋子里是火星子乱蹦和赵祥痛苦的呜咽,温离把心思埋进了雨声里。
他知道世上多少有那么些人,无论使什么法子都敲不开嘴,因此在对付这种骨头硬的茬儿,使的手段显得格外人性,他既能够宽宏大量放霜玄一命,亦能够刑逼甚至是玩死赵祥等人。
屋外的侍卫叩响了门,莲净与温离示意后得了许可才准人进来。侍卫一手挑开帘子,押着个孩子往他们跟前走,莲净认得人,是从东畔人牙子那带回来的小孩。
“怎么回事?”莲净睹了眼小孩,看向侍卫问。
侍卫朝温离垂首道:“属下守夜时发现此人行迹鬼祟,虽说是个孩子,但属下认为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温离抿了口温度适宜的茶,小孩被扣着脖颈摁头,紧手紧脚地连声儿都不吱,莲净平日里见小七都挺闹腾的,是三个孩子里胆子最大的一个,上蹿下跳地和猴似的,这会过于反常了。
莲净没问小七缘由,径直命人将小八和小九找来。
阆居是交由近卫打理的别院,府中事务出现岔子自是负责之人处置,温离算作旁人定然不会过问。
小七立在桌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慌地双手握紧。
侍卫离开半柱香,前院各处接二连三掌灯,廊道的脚步慌作一团。守住偏院入口的侍卫望着骤雨里隐约的灯火亮起,心忖莫不是又出别的事了。
莲净满上的两杯茶凉了,不知哪来的狂风破窗掐灭了烛火,屋内的光线陡然暗下,侍卫捏着血淋淋的钳子神情紧绷,灶台坑里的火光扑闪着人脸,温离猛然喊道:“趴下!”
数支箭矢破开雨幕向屋子乱射,莲净迅速张臂护公子到墙角躲避,厨房的碗筷被击落,砸得碎片迸溅,温离噤声看着侍卫连中数箭,小孩呼之欲出的求救卡在喉咙,偷袭势猛,恐怕院子里的人都死了。
箭矢接连三波停了,莲净抽刀塞进公子手中,轻声道:“他们要破门了。”
温离被扶起身,抓着佩刀活动手腕,莲净拔掉扎在就近的箭矢,朝着掀帘冲入的黑衣人猛刺,利落地一箭穿喉,箭身让手劲折断,莲净抬腿把死人踹了出去,撞倒了涌上来的刺客。
暴雨雷电锃亮了横飞的箭矢,温离挥刀挡下几支,黑衣人很快又试图冲进来,莲净拔起地上的箭隔着帘子插进黑衣人的脸部,血水溅到了帘布,这双臂膀天生强劲有力,箭矢抵着人往厨房的外间推,强硬地撕扯下了帘子,把妄图要害公子性命的刺客统统阻拦在外。
温离持刀跟在莲净背后,厨房里间堆积有小半间屋子的干柴,不杀出去敌人下一步估计就是火攻,主仆二人心照不宣,都晓得这地方久待不得。
莲净随手夺走死人的环首刀,一招贯穿刺客的身体,他其实甚少用刀,最擅长的是弓,他拥有一双税利的鹰眼,习惯在黑暗中狠绝地盯着敌人,撕碎猎物的同时已然瞄准下一个猎物的要害。
厨房里间开始朝外冒浓烟,温离捂鼻干咳两声,紧贴莲净的背部说:“杀出去。”
厨房外间的灯油早被打翻,眼下唯一的光亮便是里间燃起的大火,莲净眼神覆满阴鹜和杀意,他拽过公子的手腕直接迎门杀上去。刺客人数众多,似是杀不完般,莲净却没感觉疲惫,屋子里的杀光了就往外冲,温离几次欲被尸体绊倒都是莲净一手扯了回去。
人到门口时又被袭来的箭矢逼退回屋,莲净抬袖擦了把面上的血迹,回头对温离道:“公子躲好,属下没唤您出来您便别出来。”
温离掩住口鼻点头,莲净挑起脚边的刀接在手里,冲到厨房门外斩落了射来的箭雨,莲净的轻功在京城数一数二,脚尖一踮,飞快地闪进了黑色的雨幕,他记住了箭射来的具体方向,杀光他们易如反掌。
温离躲在门后,沉着眸子听外边传来的惨叫,他甩掉刀刃滑落的血珠,静心凝神地梳理着事件。
受命到前院找人的侍卫领着护院赶来时,莲净将人杀得差不多,他想着留下几个活口刑讯逼供,可惜剩余的黑衣人趁着大雨和夜色湮没了身影,莲净杀意上头,等劲儿过去回神,对方已经得令撤走了。
莲净捉着尚存微弱气息的刺客,刺客当场脖子划过莲净抵在咽喉的刀刃,一命呜呼,莲净恼火地咒骂一句,晦气地把尸体摔到污水里。
侍卫指挥阆居的护院清理现场,温离眼睛被烟熏得睁不开,搀着柱子在檐廊下缓和,白净的面庞沾了几抹黑,莲净将公子护得严实,没挨敌人的血弄脏了脸蛋。
侍卫进廊道给温离请罪,“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
“前院怎么回事?”温离看着廊外蜿蜒流动的腥红最后积成的血洼,仿佛是暴怒的天下的一场血雨,他语气冷淡,没提责罚之事。
公子如此,侍卫心下摸不清公子的情绪,心头悬着几分忐忑,如实禀道:“前院有人纵火,火势是从仆人屋子燃起的,属下翻遍了阆居上下,未找到那两名孩子,可能……可能趁乱逃走了。”
温离稍稍侧身,不假思索地说:“这三个小东西身上有点猫腻,你上哪弄来的?”
莲净乌发滴水,脑海里俄然便有答案,“东畔的张时岂!”
“他是东畔的人牙子,在京城待有两年多了。”莲净言简意赅道:“天机策。”
闪电在京城上空劈出了黑白,温离隐约感到大事不妙,他下令道:“你领队去东畔拿人,我亲自去寻景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