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福身廊下,道:“禀郎君,季公子屋内所留纸墨要如何处置?”
屋内人帕子一滞,顷刻说:“勿动,留着。”
“是。”
帕子掷进水中,沙月掀帘出屋往季燃暂留的住处去,季燃用过的书案铺满了宣纸,山水诗画交迭重影,他一张张折迭放入锦盒中保存,就算是当作留念。
沙月整理着季燃的笔墨,动作顿住,他看着白纸上的一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面色平静,只是将它折了起来,自言自语:“知与不知,有何干系。”
他们,殊途不同归。
沙月变作了人,时常会想起拿着竹萧的青衣少年。
终于在少年偶尔与他的倾诉中,明白少年当初何故救他。
“你拼死抵抗难逃族群囚禁牢笼的命运,已是尽力而为,它们不会怪你,你亦莫要怪我,我身处困境,能救你一命真真实属不易。”
“他们抓我母妃要挟我,他们容不得我!我何曾不想反抗,但他们是我的手足!我理应为这同族江山的稳固奉献自己的命,对吗?纵使我千般万般的不愿。”
“我们都深陷囚笼,可你能为此赴死相搏,我却不能,要我身死的不是猎人而是我的兄弟,我们活着的人啊,连夜间出没的野兽都不如。”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狼不懂,少年语气急了,狼便会目露凶光盯着少年,少年根本不在乎。
“我心底的萋萋绿洲就剩那月冷的黄沙戈壁。我不能放你走,你走了我会孤单,没有人再知晓我的痛苦和无奈,我需要月亮指引我该何去何从,我需要你。母妃来信了,她偷偷告诉我,她不愿成为我的累赘,她甘心去死要我放手一搏,这信是一个月前的信了,他们却瞒着我。”
狼看见少年眼里闪着光。
“成败在此一举,倘若我战败,我会回来放你走,你以后别再落入猎人手里,不是谁都有这般运气得天救。”
抵死犹能逼虎豹,危生原不怕罴熊。
少年死时,正直意气风发的十七岁。
沙月的心会痛,那是狼不会存有的意识,他弄不懂这种感觉叫什么,他只知道,不同就是不同,长痛不如短痛。即便现在弄懂了这叫喜欢,也依旧改变不了他的态度。
沙月把锦盒扔进火堆,就让它一把火烧成灰烬,留念在漫长的光阴里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