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仍着乌青袍子,扥缰绳攥长鞭,见温离神情不以为然道:“我什么做不得?不过区区马卒。你身份还需保密,知晓的人屈指可数,总不能是王爷来,那只得我来了。”
梅鹤卿摊掌扶温离踩杌子上马车,他微微笑了笑,“鹤卿也可以。”
裴逸看了他们一眼,忧心说:“阿离这么虚弱,还需搀扶才可上来,要真遇见刺客难免不敌。”
温离闻言只笑而不语。
“待自家夫人好何须理由。”梅鹤卿掀起软帘,两人前后俯身进了车厢。
裴逸莫名一愣,脑袋不知怎地倏然算起了岁数。
厢内无光,黑暗中梅鹤卿把温离囚在臂环,揉捏着温离泛凉的掌心,交代接下来要办的差事。
——
“对不起。”
苏重锦剥去外衫,手脚桎梏刑架,卑陬失色地望去昏光里的人。
大理寺狱铁牢是专设审问重要犯人的地方,没有望窗没有栅栏,进去如同与世隔绝,唯一的光亮是仅在刑讯时方亮起的那几盏烛台。
“娃儿病逝和你没有干系!休要再提!”顾书哲立在灯盏后,借昏暗隐掉了所有情绪。
“辞远……”苏重锦轻唤。
顾书哲连皮带骨发颤,他拳头握紧,指甲掐得皮肉出血,不敢迈出脚底的这条线,心头悲痛和背叛的滋味交织难耐。
铁牢静谧半晌。
“你从实招来,我会求陛下饶你一命。”这是顾书哲的退步。
“对不起,我做不到。”
苏重锦浅浅摇首,目光和语气十分平静,“我留在京城便做足了这一日到来的准备。辞远,留下是我做的决定,并非因你,入了这牢狱该如何便如何罢,我也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你这番话是故意要我内疚是不是?”顾书哲一步迈过,身影露在泛黄的微光下,一双眼眸积满了复杂。
“不是。”苏重锦看向他,凝视他,几近恳求地说:“我不能眼睁睁瞧孩子生病,却弃之不顾。辞远,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别折磨我。”
“两年,你骗我两年。”
顾书哲也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知晓我是何人还胆大妄为掩藏身份接近我,你确实该知道这天会来的!”
“可我视你如挚友,从未利用过你。”苏重锦挣了挣镣铐,笑了一笑,“这两年来我过得很好,差点就忘了自己是‘苏重锦’而不是‘苏知辛’。这不算蓄意,只是苏知辛也想交顾辞远这个朋友。”
“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顾书哲眼神又冷又怒,气自己面对眼前的细作还存有心软,“铁骑围城那日你就该一走了之!如此往后再面对你我便只剩仇恨!你留下来做甚!当真是出于孩子还是别有目的!”
“不是……”苏重锦难受地摇头,哽咽着说:“我如今身陷囹圄已是穷途末路,还能有什么目的?尹卫带兵攻城那日,我便知京城有疫病,待撤离的时候我放心不下孩子故而没随张时岂一道走,况且想着你一直在宫里无暇顾及他们,我便回去看看,哪料一个接着一个都病了,我怎能这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