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来的消息,估摸着是年前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风荷立在廊道边缘,下边的地都是湿的,“送进去一炷香了,应该有差事要办。”
“嗯,我以为你还要休息两日。”沙月并肩而立,“皇城之变金碌没遭殃?”
“没,岳舟把他藏起来了。”风荷摇首,“金碌机灵,账本原本就藏得极隐秘,他府上被金吾卫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什么都没搜着。”
“有点先见之明。”沙月点头赞同,他瞧着泥里冒头的小嫩芽。
“二爷看人还没出过岔子,稳妥。”风荷笑了笑。
沙月若有所思,“奈何不是事事皆可遂意。”话落,他转身走过去与屋中人禀道:“主子,经阆居一夜,确凿是有人从中作祟变动药方。裴逸已把消息专递进宫,眼下景夙该是收到了。”
“裴逸入宫了?”梅鹤卿看过纸条,原封不动塞回竹筒,“我还想将此物交给他处置。那卖糖葫芦的小贩你可还记得?”
沙月眼眸转动,“记得。”
梅鹤卿说:“冒名顶替的假货,制科那年不知得了谁的帮衬,把文书里的画像改了,还盖上合州衙门的章。此人不唤苏知辛,唤苏重锦。”
温离端量竹筒,接声:“难道是季伯丘,可我分明记得他是淳光三年被贬合州的才是,时间对不上。”他捏在两指间摇晃两下,“这玩意鹤卿打算交给何人?”
“卓兰有所不知,季伯丘被贬合州不足半年,原刺史便因一场意外命丧火海。当年奉旨下巡调查案件的官员皆徒劳无获,案子因此就这般定性了,季伯文也就如此上了位。”梅鹤卿沏茶,“而今这两人魂归奈何,要想再查清查明委实不好办。”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查了。”温离轻抛一把攥进掌间,“现在不是知晓苏知辛的真实身份吗?抓来一问便知。”
梅鹤卿嘬口茶,觉得温度合适,推给身边人,说:“我们不便动手,苏重锦与敌国关系密不可分,消息只适宜呈给宫里,交由皇帝近臣来办,若我们先斩后奏难免再添猜忌。”
温离抿在梅鹤卿适才落唇的地方,咽了茶水道:“那便快马送到皇宫。嗯?我犹记得事前风荷与我提起一事,那位顾大人与苏知辛关系匪浅,多多少少也有两年的交情了。”
“是。”风荷屋外闻声,应道。
沙月也由此记起一事,“我最近几日都在源清房帮手,有日见过顾大人来此,是来探望几个养在他院中的小孩儿,听闻他要看守关押在大理寺狱的重犯,那日是前来与谢长衣交代些事宜,还拜托苏知辛帮忙照看。”
“顾书哲,素闻同僚私下都唤他顾铁面。”温离来了点兴趣,“不如呈交宫里的同时,也予他知会一声,大理寺官差逮捕嫌犯理由充沛,不算不妥吧?”
“无不妥,尽快抓拿也省他收到风声跑了。”梅鹤卿同意道。
沙月立即又道:“主子,还有一事,事关阆居。”
“说。”
“送去阆居的人里,有六个没挨住病痛,到阆居那日第一副药喝不进去,没两个时辰就陆续死了。”尽管是病死的,但在沙月看来,事情可大可小,还是需要禀明一声,“对外要怎么解释?”
梅鹤卿眉头微微皱起,“病死自然说是病死,若有人借此闹事,一并请到公堂之上。”
他特意叮嘱道:“切勿私下解决,防止再生事端。”
“是。”风荷沙月应了。
温离倏然问道:“大理寺捉拿苏重锦,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如若苏重锦否认春疫方子不是他们暗箱操作,一番动作不亚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梅鹤卿指尖一下一下叩击杯盏,思绪涌动着,“届时得看季伯文如何选择了。”他眸光循去光处,苍天似有拨云见日的祥瑞之兆,“宫中还未传来崩逝的消息,他见着裴逸心底想必发慌得紧,不想落个身首异处自然需绞尽脑汁地遮遮掩掩,已然不必我们动手。”
“白夜查的如何了?”他转念道。
沙月回道:“没有头绪。”
“逃了便罢了,办事不利就另作别论。”梅鹤卿怀里纳着温离,手肘支着茶案托腮,发丝两相缠绕,垂眸瞧着那晃来晃去的扇儿,“杀人灭口,顺水推舟。这两日盯紧各处药炉,总会有人慌不择路,心急失手。”
“属下这就去通知白夜。”沙月拱手,“至于皇宫,需风荷代为跑一趟了。”
梅鹤卿轻“嗯”一声,道:“宅里有孤华看着,风荷也去吧。”
温离手腕一转,竹筒自掌心掷出,劲风凝聚周围仿若锐器袭击沙月,一抹青色穿透帘子,沙月抬掌接住,竹帘陡然裂成两半,哗啦啦地摔到阃边。
沙月赫然见茶案后相拥而坐的主子和公子,俩人素衣相融,举止亲密无间。
“走几步都不愿了?挡风的帘都给你砸坏了,越来越肆意妄为是不是?”梅鹤卿捏着温离下巴,训起自家孩儿道。
“这里缓和,走一步就觉得冷,冻坏了你心疼怎么办?”温离蜷指揪着下颌摇来摇去的衣摆,“何况是它太脆弱了,岂是我的干系,还是说,你心疼它不心疼我了?”
梅鹤卿眼里凶光坦露,从身后环臂索性把人扣死了,“惯会装可怜狡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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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又起(一)
淡红拨开云层,暮霭难见染上晕光,京城数十日阴雨放晴一片。润湿的水仙含裹莹珠耷拉腰肢,氤氲的艾叶烟儿逐渐稀薄,被满苑春香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