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又是矿区。
温离心底琢磨,黑金富饶之地在南晋有两处,除开京安长水三城一带,还有黔渡嘉州以西一带,那处的黑金开采几乎被季家掌控,如此看来代行服役这种事,能捞着好处的比比皆是也不算稀奇了,闹得民怨沸腾似乎是可想而知的结果。
当今陛下真是受了先帝所累了。
“假周向的身份可以推迟再查,我要的是能立刻马上得以证实的线索。”温离两指握住杯侧,晃着里边的茶水说。
温离先前替李桂儿拭手那会,李桂儿便觉得温离的手也很好看。他见过长握刀柄的手,是他父亲的,整个掌心都是茧子,和大人细腻的手完全不一样,他忍不住一直瞧着手,瞧着手指上留下的牙印,心里竟偷偷的有些欢喜。
“有,见过一人,我可以告诉您,但您一定要保护我的安全。”李桂儿态度有些软,不像是谈条件倒像是乞求。
温离貌似也注意到李桂儿的目光,他道了声“嗯”。
李桂儿先是侧头看了眼窗户,又瞥了眼紧闭的门,半身前倾挨近温离小声道:“张公公。”
温离第一反应就是张德满,李桂儿的下一句显然他猜对了。
“张德满。”李桂儿说完名字,又后倾回身子,垂下眼睑轻声说:“有一日夜里我在永乐殿园外看到他正从里头出来,待他走了片刻,确定不再回来了我才敢进去,发现园里殿内原本栖息的白鸟都不见了踪迹,应该是被来人的动静惊飞了。”
温离眸光渐沉,“你有与周向提过那夜所见之事吗?”
李桂儿缓缓摇头,道:“不敢。周向战场上杀过人,父亲说杀过人的人发起狠来,是不将人命当回事的。我想,周向当时未杀我,是担心我身边有共事的宫婢知晓我夜出,如若我死了,禁军查起来对于他们势必不妥。”
李桂儿的呼吸有点重,“假若我告诉他我看见张德满的事,我不敢保证我还能活着。”
“你还算机灵,你虽与他欢好也留存了理智。”温离看着人,“宫中奴婢失踪,如果是死在贵人手里草草了事便罢,若是查出行迹曾去过永乐殿,那么本该被遗忘的永乐殿瞬间恢复了往日人烟,只是来到那的都是办案的官差,起码有好长一段时间内,周向都不得再踏足。”
“鸽子是豢养的信鸽,与野生的白鸟不同,需要经过训练保证信件来往的两处位置,确保信鸽不会走失。周向因为顾虑这点,所以放你一条生路,还和你……”温离没再继续往下说,这份情几分真几分假,只李桂儿心里清楚了。
“我不过是堤防罢了,大人才是聪慧。他与我也许是要拽我一块入地狱吧,也或许当真是欢喜的。他待我挺好,愿意把过去的事和我说道,关乎他的目的从不同我说,也可能是害怕把我牵扯进来,担心挨人知晓我会遭至灭口。”李桂儿胸腔泛起隐隐的痛楚,心里难受得紧。
他闭眼深深吸气,睁开眼说:“我,只晓得那么多了……”
◇风云莫测(五)
温离出屋时天渐暗,他挑了宿卫处相对偏僻的地方,命人把张德满押来捆死在木凳上,撤出院中的禁军,独留张德满在早已搁置不用的屋子内。温离用巾帕擦拭了积层薄灰的椅子,搬到张德满跟前,摘掉嘴里的破布,坐下。
张德满下巴发酸,挣了两下绑紧的手腕,急不可耐问温离:“大人!您抓咱家到这来做什么!”
温离乏,心情易燥,听着张德满略尖的嗓子蹙起眉头,仍是好声好气地说:“张公公莫慌,例行问话罢了。”
“那,那为何来这处问,还……”张德满臂膀挣了挣,脚腕和椅子腿捆在一块,颈往下几乎动弹不得,他焦急惊惧的眼神急需温离给个解释。
“此处僻静,咱们的谈话还需避开禁军。”温离迭着长腿,试图以轻松的姿势让自己保持好耐心,说:“张公公,那我便开门见山了。”
“上回,上回不是问过了吗?其他的咱家真不知情。”张德满辩道。
“嗯,上回。”温离略显疲惫,一只手揉着太阳穴,闭眼淡漠道:“张公公可认识周向?”
“周向是何人?咱家没听过。”张德满不假思索,眼神却在听到名字时愣了一瞬,快得仿佛是看错了般。
“周向,一个时辰前行刺陛下失败被捕,他没抗住酷刑把你给招出来了,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温离睁眼,困乏的倦意散尽,只留果锐审视张德满。
张德满俄然情绪激动,年幼便去了秽根使他嗓音比李桂儿更刺耳,“咱家不识得什么周向!他!他是诬蔑!”
温离只蹙眉头,不疾不徐说:“上回你这么说在下是信的,这回张公公要给足证据,周向谋害天子供出你是同谋,陛下盛怒,要洗脱嫌疑不是易事,但凡有一丝的不合理,恐小命不保。在下想,以张公公的身份竟与禁军结识,确实砸吧出奇怪来。”
“对!”张德满忙不迭附声:“咱家是内宦,禁军是陛下亲军,怎敢与其有牵扯,宫中最忌讳勾连之事,给咱家一百个胆儿咱家也不敢啊。”
“你不识周向,周向又因何平白无故诬蔑你,”温离放下腿,上身前倾离张德满近些,悄声道:“说你与他在永乐殿有、私、情。”
“放屁!”张德满怒不自已,尖声吼叫:“和他鬼混的玩意究竟是谁他心底是明明白白!竟敢拿咱家做挡箭的给他相好替罪!做他个春秋大梦!”
“嗯。”温离坐回身,在尖叫里神情淡淡地应了句,“不是你,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