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细作!
殿中人大惊,言官目目相觑犹如身中惊雷,皇帝亦然万万没有预料,就连摄政王景夙也是神情阴霾,显然都是方才才知晓的。
太明殿内默了半晌,无人敢言,呼吸都小心翼翼着。
景司忆曾听温离分析,提及过细作一事,哪料是以这种方式暴露。炸药啊,景司忆似乎能听见那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遍地的哀嚎血泣!
“东畔爆炸一事与张时岂脱不开干系,此事摄政王已经急禀,朕是担心朝臣与京中子民的安危。”景司忆环顾殿中言官,沉着道:“张时岂当真在各官员府中安有眼线,恐怕都已落到贼子手中。”
“朕命禁军落锁宫门是权宜之计,事发突然,倘若派出的探子回不来,朕无疑是将自己囚成了笼中雀,愈发被动,只能干等敌人下一步的行事。”景司忆敬重梅长仁,视老将军堪临亲族长辈,他步到身前语气温和:“梅老年岁已高本该颐享天年,朕估摸着阳春三月时请您御花园赏景,怎料,景没赏,还需您进宫保护朕。”
梅长仁拱手,刚正有力道:“忠君护国是梅家祖训,保护陛下自是理所应当的。”
“有劳老将军了。”景司忆微微颔首。
“老臣惶恐。”梅长仁再躬身道。
太明殿的氛围缓和些许,似乎只要这位戎马半生的猛将伫于殿中,那坐立不安便可得以平静几分。景夙也踱下玉阶,朝梅长仁低了低额,道:“坐以待毙乃是下策,探子一个时辰后回宫,在此之前,还是想好对策的妥。金吾卫不得尹卫命令岂会擅自封锁城口,隔绝京城内外,切断消息。眼下皇城已然呈被包围之势,臣认为,无论探子探查到何消息,尹卫最后的目的必然是袭宫。”
几位言官纷纷赞同,秦尧上前一步弓腰道:“陛下,微臣斗胆一言。”
“秦爱卿请讲。”景司忆微侧身允道。
“王爷所言甚是。当中无论是出于何故需要军队戒备城门,都因事先秉承陛下才是,逆贼不得帝令私自调动军队,已然其心可诛,再者朝堂官员集体无故缺席,其发生的种种可谓不言而喻。”秦尧察言观色道:“他们没有立即对皇城挥兵,微臣大胆猜测,他们封城亦是情急之举。”
“他们或许早有图谋,只是今日还不是实行计划的好时机,故而没有紧逼皇宫,而是在陛下尚未察觉之前,切断皇城与京城外的联系,金吾卫这么做,”秦尧言语有些犹豫。
景司忆说:“但说无妨。”
“是,”秦尧点头道:“金吾卫如此做,也许和张家爆炸有关。”
言官们瞠目结舌,秦尧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心底都清楚秦尧何意。金吾卫乃是开国皇帝平息内乱的长枪,是戍守京城的重军,他们倘若与外敌勾结,那无疑是袒露着胸膛,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也是梅长仁适才的揣测,因为两者间的发生实在凑巧,并且似乎真存在着密切的关联。梅长仁脑海里反复琢磨起温离在马车中的话来,此人能够沉稳埋伏两年,定不止是为了控制朝廷命官和囤积火药。即便有足够的火药炸开宫门,面对城中的兵力布防,再多的刺客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张时岂需要兵力,能够攻下京城的兵力,没有兵力的支持,攻克皇城就是妄念。
梅长仁想起方才与霍沐的匆匆交谈,不禁老脸一沉,说:“近来边境情势如何?可有战报?”
景司忆敛眸思忖,“最近的一封是年关前送回的,各方边境偶有摩擦,皆是试探罢了,不足为惧。老将军是怀疑边境出事了?”
“张时岂手中无兵,假若边境并无战事,武朝并未攻入我南晋京郊所在,张时岂要从何处借兵?”总不会凭空变出来,梅长仁眼眸暗浊深不可测,“战场局势风云变幻,单凭揣摩无济于事,要做出相应的对策,就必须从最坏的结果考虑。”
什么是最坏的结果?
大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在预想这“最坏的结果”。
“北衙六军交换值班的时辰过去久了,外头的禁军进不来应该会发现其中蹊跷。”言官忽而想起,垂首道:“处境仍有扭转的余地。”
景夙看言官一眼,泼冷水般地说:“金吾卫能够按耐不动,怎会没由头拖住北校场的禁军。何况禁军年前扩招,算下来还不抵金吾卫半数,金吾卫若想围剿北校场,那是轻而易举,不过,他们必不会打草惊蛇,给禁军向外求援的机会。”
言官丧气地甩了官袖,只道:“会有办法的。”
“五哥!”景司沅才至大殿门外便急唤景司忆。
京城偏北,开春时节不比临江的江灵湿冷,却也是寒意砭骨。景司沅体弱,皇帝一直顾念着,特准许每年的除夕至入夏常住宫中,温晚也陪伴入宫。
景司沅大步迈来,抬手免了官员礼数,余光掠过,有一瞬停滞在那卓尔不群的鹤发男人身上,愤然道:“金吾卫究竟要做什么!他们竟敢听令狗贼,是要同狗贼造反吗!”
“阿沅。”景司忆闻声,藏于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才稍微缓和,劝道:“莫要大动肝火。”
景司沅穿着常服,病容憔悴,眼眸中蕴着怒火,咬牙切齿道:“怎能不动肝火,我就说这老东西养鹰飏去,这不是把持金吾卫太久,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
“老东西居然敢谋逆犯上,”景司沅敛起怒意,与皇帝道:“五哥,可有想好接下来的对策?”
景司忆摇首,“情势突然,哪有什么对策,最坏的结果不过逼宫。若是守不住便只能退,杀不出宫墙便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