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看芸儿懂事,心生分喜欢,温言道:“太后娘娘随和,不喜的事物不过二三,你用心了便很是好记。”
“若非早朝、大典、宫宴,一概不穿凤袍,不戴凤钗,衣饰轻装从简即可;伺候时,勿要擅自多言,勿要投机取巧,勿要搬弄是非,做好本分即可;最后一点尤其重要,娘娘珍爱一支簪子,名唤‘秋月飞花簪’,无论此簪放置于何处,哪怕是地上,你也勿要去碰。”
“是,芸儿铭记。”
季乔曦醒了,由着奴婢为她更衣洗漱,妆台铜镜前陈列着好些款式素雅大方的簪子,皆是平常宫中所戴,合她心意。
女侍为她梳理青丝佩戴发簪,她照着铜镜中的面容,犹生几分岁月不饶人的叹惋,眉心一处的花钿,是何时不再描画的,她记不得了,许是入宫太久的缘故。
季乔曦推开一只锦盒,锦盒里是一支发簪,簪身用绣帕裹好。她取出来对镜中道:“好了,沉了。”
女侍福身,小心说:“奴婢为您取下?”
“不必,哀家自己来。”季乔曦瞧着铜镜道。
女侍福了身,退至一旁。
季乔曦拔下头上的发簪,只戴了锦盒里的这一支。
秋月抚华知我意,犹作飞花入梦里。
分明是离别时的赠礼,再看难免伤春悲秋,季乔曦却是日日望它出神,肉眼皆是显然的欢喜,和四年前的神情截然不同。
皇太后今日又去了天云阁,做贴身女侍的对此不言而喻,下令奴婢不必跟去,自己也只是等在天云阁的外围,以免来人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
这是皇城内,宫墙里较高的一处,能眺望进独属皇家的巍峨,还是十四岁少女时的季乔曦,很喜欢到这儿,远远地看她心目中的那一道风景。
曾经的小姑娘穿着襦裙,眉间缀着可爱的花钿,进宫是来陪皇后娘娘解闷,离开时因着任性要来天云阁看一看。那欣长的身姿,怀揣着一摞比人高的书籍闯进了她的视野,她瞧着很是滑稽便笑了。书层遮挡了容貌,她望不清,便盘算着明日再来,许是就能看清楚了。
第二日她来到天云阁,还真又望见了他,他今日的穿着,她一眼便识出了身份。
原来,他是惠妃娘娘所生,是皇子殿下。
她心里清楚,父亲为何要她时常进宫多与皇后走动,她理智不该存有非分之想,奈何情难自禁四字从不受她控制。
她进宫次数愈发频繁,父亲对此不亦乐乎。她总会在第一次相遇的时辰和地点等待,皇子殿下也总是会“如期而至”,远远地能望上一面,日复一日她也会乐此不疲,直至及笄当日,一纸婚书送到季家。
她在接过圣旨的那一刻起便明白,心里的某些事某些人该放下了,所幸他不知晓她做过的痴事,也幸而他们不曾相识,不曾四目相视,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交谈,哪怕是行礼问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