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琅是将才,论起朝局来就容易被他这个弟弟绕晕,他费解说:“既是不可撼动的定数,在趋势中自然是稳若泰山。二弟又为何否决了?”
“府兵制也是定数,它为何最后成为了变数?”
梅鹤卿耐心解释个中,“是京四家的作为导致南晋趋势转变成不可控,韶光帝不得不进行改革,从而使定数再次成为变数,这其实就是迫于无奈。”
“黔渡若是太平,韶光帝断然不会在濒死前突然改革。他既然做了便是心有盘算的,细细想来,先帝也不算愚昧。”梅鹤卿小声说了句。
“也就你敢这么妄言。”梅鹤琅也小声道。
二人相视笑了笑。
“韶光帝这道旨意交托给大哥,不知是该说幸,还是不幸。府兵制依靠农田,募兵制依靠军饷,可国库长年只出不进,它支撑不起新制度的消耗,而韶光帝也不知后来发生的黑金案,那么他盘算的是什么?”梅鹤卿偏头问。
“是灵朔的各类税收。”梅鹤琅转眼便说:“岳叔把先帝的用意看了个透彻,倘若国库掏不出军饷,就以灵朔各个州县的税银填补。这是解决了没钱的难题,也是在赌梅家的忠义。”
“大哥说是先帝赌赢了,鹤卿却认为,是梅家赌赢了。”或者可以说,是他赌赢了。
梅鹤卿单手正好有些歪斜的官帽,他要是身处平常百姓家,对于权势他当然不屑,但他还有卓兰,他不得不挑位高权重的人家作家世背景。
他若能手持利刃,也定不会弃武将做文臣,手掌军权方可安心。
“历史上拥兵自重者多如牛毛,募兵制下的士兵更听命于能给他们拨发军饷的大爷,前朝宁国藩王起兵就是最好的教训。”梅鹤卿的野心在这一刻展露无遗,然,他又道:“大哥重兵在握难免要迫于南晋趋势而作出无奈的抉择,不管是出于家人安危还是出于百姓期盼,所幸它已是大哥进退的筹码,一切以梅家之意行事再好不过。”
梅鹤卿要的不止是梅家手握兵权,还有能够决定景氏去留的生杀大权。他一席话是在提醒梅鹤琅,梅家对景氏的忠心固然不可动摇,但,真到该做抉择时,也不必为难。
京四家除与不除,黔渡匪患治或不治,于景氏来说是重中之重,于梅家而言倒是无关痛痒。
“我明白你的意思。”梅鹤琅放松许多,皱起的眉头也舒缓了,只有把兵权攥紧,才不会给他人擅自为梅家作决定的机会,“梅家清明,不会欺君,亦不会愚忠。”
梅鹤卿明白了。梅家对景氏的忠义是定数,黔渡和京四家都要一并处置,方能挽救回南晋的安定,继续景氏与梅家的相互制衡。
“适才御书房内,我以为大哥会开口提及大嫂安置一事。”梅鹤卿说累了朝政,拐道说。
说起这事,梅鹤琅剑眉犹自一蹙,愁道:“我确实是有此打算,你信中提过的流民案没解决,我心里就总放不下心,生怕京中生变。”
将军的坚毅在谈及家人时,就柔和了些许,“祖父年迈,兮儿还有孕在身,临盆期也快了。我最后都没言明,是担心路上颠簸,反倒对她身子不好。”
“派去盯梢尹家的人尚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说明尹家堤防得紧,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梅鹤卿经过杏仙居一事,了然说:“尹家更担心事发,季家也不愿掺和进来,你且放宽心。”
“待大嫂临盆,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她送回朔州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