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云小馆里的食客这会儿都瞪大了眼睛,一边吃饭,一边瞧这边的热闹。原以为只是一家人小打小闹,没想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呀!
见叶丛竟敢不认他,叶父气得直咬牙,心里怒骂叶丛不孝。但他到底好面子,生怕家里的糗事传出去,让外人看笑话。于是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等叶丛他们都看过来后,才忍着不快道:“咱们一家人的事儿,找个地方好好聊聊罢,别打搅了人家的生意。”
叶父说罢还朝宁乘风笑了笑。他昨天已经把叶丛和宁乘风还有岳茗的关系打听清楚了。宁乘风是位新科举子,成绩还很靠前。山云小馆背后有官府的人做靠山,叶父不敢得罪宁乘风和岳茗,只得小心示好。
宁乘风嗤笑一声转过头去,没回应叶父。
不过他们在这儿吵也确实不太合适。宁乘风走了过来,在叶丛身边耳语了几句,叶丛便带着叶父他们去了他之前租的宅子那里。
那地儿离这里不远,步行过去也不到片刻中。宁乘风闲着无事,也跟着过去了。
那宅子叶丛租了一年,现在还未到期,不过他们姐弟搬走后,这宅子无人居住,更显得破旧了。叶父他们过来后,见到这寒酸的小宅子,都面露嫌弃。
这间堂屋里一共四把木椅,叶丛将那两把完好的椅子擦了擦,让宁乘风和叶兰坐下,他自己则坐了一把断背的破椅子。
他们三人从容坐下了,叶父一家三口却对着剩余的那把破椅子愣住了。叶父其实不大愿意让宁乘风来听他们的家事,但宁乘风自己跟了过来,叶父又不好赶他走,只得由着他坐下了。
叶父和叶丛后爹,还有叶裕这会儿都十分憋闷,剩余的那把破椅子,他们谁都没坐。
叶裕年轻气盛,沉不住气,第一个开口质问道:“你说你们不是叶家的孩子,怎么,考上举人之后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就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肯认了?”
叶父和那后爹虽没开口,却也紧紧地盯着叶丛,看他如何反应。
“当初你们拿我姐姐的糖糕方子时,与我们姐弟签了契书,上头写了从此两方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亲属关系。”叶丛不紧不慢地对着叶父道。
叶父闻言只以为他还在置气,特意放缓了面色,语重心长道:“丛儿,当初的事儿确实是爹一时糊涂。爹当时也是气你们私藏粮食,才由着你爹爹将你们关到柴房里去的。爹现在已经醒悟过来了,无论如何,这事儿都是爹和你爹爹不对,我们向你道歉,你也别再计较了。”
叶父说完又给了叶丛那后爹一个眼色,对着他道:“你也给丛儿他们道个歉。”
那后爹忍气吞声地给叶丛道了歉,但叶丛与叶兰都撇过了脸,不肯搭理他,气氛又僵滞了下来。
叶父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突然开口道:“丛儿,你们这宅子实在有些破旧,你若肯原谅爹,今日爹便接你们姐弟回去,以后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叶丛还未开口,叶兰先气咻咻道:“我是不会回去的!”
叶父自觉已经放下自己父亲的威严,哄了他们许久了。见叶兰如此不领情,他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你自己要过苦日子便罢了,何必要拉着你弟弟!”
即便已经失望过无数次了,叶兰听到这话,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双目含泪,呆呆地看了她爹半晌。她爹真的从未在意过她的感受,即便现在哄着他们和好,也不过是看上了她弟弟的举人身份,而她,不过是个无关轻重、可有可无的人。
叶兰十分心寒,但也有些习惯了,她一时间只觉得期望她爹悔过道歉的自己如此可笑。叶兰心灰意冷,再不想同叶父说话了。
她起身便走,叶丛要去追她,却被叶父一把抓住了。
“丛儿,无论你如何同爹置气,咱们都是血缘至亲,亲生父子何必计较那么多?过去的事儿便让它过去吧,以后爹定会好好待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同爹说,爹都会满足你,以后裕儿有的东西,你都会有,你同爹回去吧!”
叶丛气得不轻,他一把甩开叶父的手,怒道,“我已经拿着咱们断亲的契书去官府登记了,以后咱们不是亲人了。你我早就恩断义绝了,你也不必来找我了,我们姐弟绝不可能同你回去的。”
叶丛说完便追着叶兰走了。
叶父被他的话惊得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叶父又气又急,这逆子竟然真的去官府和他断亲了,府衙的人也真的给了办了?叶父不敢置信,官府如今这么好说话了?断亲这么严重的事儿竟然这么容易便被叶丛处理好了?
宁乘风慢悠悠地站起来,准备走人,却被叶父硬着头皮拦住了。
“宁老爷,您是丛儿的好友,不知可否帮忙劝劝他,我听说朝廷对于孝道看得极重,丛儿可千万别为了一时之气,毁了自己前途啊!”
宁乘风十分年轻,但他考上了举人,叶父不得不尊称他一声“老爷”。
叶父这话听着是为了叶丛好,但话外之意却是在威胁叶丛。如果叶丛不遵从孝道,把他们惹急了,难保不会影响叶丛的前途。
宁乘风原本不打算开口的,听到这话却气笑了。
“叶老板不必担心。叶丛既已经在官府登记过,将他的户籍从叶家迁出去了,那他与你们的关系便绝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倒是你们要小心着点儿,叶丛考上举人了,叶裕可没有呢。叶丛有好几位友人都考上了举人,他过几日还要去参加知府大人府上赴宴。你说,如果你们叶家与他闹翻了,是对叶丛的影响大,还是对叶裕的影响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