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大,外面马路上的水更急,都有消防员和子弟兵划着船在救灾。他们院子里还好,水位大概到大腿,不过也被外面的水带着一起冲呢。两个小伙子站着还算稳,贺邵承盯准了一条鲫鱼,猛的就用网兜给兜住了。接着再直接往窗户里一扔,先扔到屋里头再说。
“还有还有!”陆云泽指着角落里扑腾的那一块,“好大一条!得是青鱼了!”
发大水的时候就是鱼多,如果他们还在学校,估计这会儿都已经冲到操场去捉鱼了。一条粗壮的青鱼被扔到了里头,陆云泽也不贪多,赶忙又拉着贺邵承翻窗户回屋去。曾姥爷看到那两条鱼,都吓一跳,只能先杀了小鲫鱼,青鱼则用网兜着,就养在楼梯边上。一家人喝了顿热乎乎的鱼汤,吃完了饭也就回房间休息去了,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
本来曾姥爷还好看看电视,了解了解这次洪灾的情况,但从昨天开始,电视机没了信号,打开只有一片雪花。
陆云泽也不困,还坐在床上看那些划着船路过的人。
橡皮艇这个年头还比较少见,大多都是那种木筏,小舟,就是农村河边常见到的那种。他们这一块儿都是盖得二楼楼房,所以淹了水往楼上跑就行了,可那些只有一层楼的老房子怎么办呢?
还有那些独居的老头老太……
陆云泽的唇又抿了起来,因为捉鱼难得多出来的一点笑又没了。
贺邵承从背后抱住了他,把么儿轻轻的搂进了怀里。
“我有点担心王成。”陆云泽轻轻的说了,叹了口气靠在了贺邵承怀里。
王成就是坐他前桌的男孩,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就住在那种只有一层楼的老房子里。这会儿如果没有泥沙袋子帮忙搭个坝出来,恐怕家里头已经淹的不成样子了。
贺邵承垂下了眸,安静的思考了一瞬,“那我们就去帮忙好了。”
“怎么帮?”陆云泽抬起了头。他们不是子弟兵,也不是消防队员,自己家里也没有能够帮忙的小船。但贺邵承却很冷静,“现在肯定是缺人手的,我们可以出去拦下路过的,正在救灾的人问一问……总有办法参与进去的。”
他先哄着么儿睡了个午觉,好好的养足了精神,接着才去和曾姥爷说了要参与抢险的事情,让长辈先知晓一下。曾老头也是敬佩那些为人民服务的士兵和消防员的,自己家两个孩子要去帮忙,他当然乐意。但唯一担心的就是别中途出了意外,毕竟都是水什么的……
“我和贺邵承不去淹的严重的地方。”陆云泽认真的说了,“就先去同学家那一块儿看看,之后去其他厂子帮忙搬搬东西,肯定不会有事的。”
“而且参与抢险的人都有救生衣穿在身上,增加了安全保障。”贺邵承在一旁补充。
见两个孩子是铁了心要去帮忙,老头也就只能答应了下来。
他们就在家门口等着划船路过的人,拦下来表示自己想帮忙。现在也确实缺人手,果然就跟着上船走了。
第一天,陆云泽和贺邵承还只是去厂子搬了东西,帮忙抢自行车厂的库存。自行车这会儿还没折迭的款式,都是七八辆放在一个大木箱里,一群人站成一排,传递式地送到高的地方去。第二天,他们又去帮忙堆泥沙坝,尽量的保护住那些地势更低的学校或者住宅区。一袋起码五十斤的泥沙不停地搬,陆云泽累得浑身都酸痛了,膀子抬起来就疼。白嫩的腿上也被泡出了红疹子,许是水太脏,有点皮肤感染。
但他还是坚持要参加抢险。
晚上,贺邵承抱着他的腿,不断地擦拭珍珠霜。
头两天,两个人都还属于无组织状态,哪边需要就那边帮忙。但第三天就被安排进了共青团员的青年抢险队,跟着一个固定的组长开始干活了。此时的水位已经越发高了,必须要转移那些住在一楼的家庭。他和贺邵承便成了一组,划着分配的船去老城区,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接送。
王成家果然已经被泡的不行了,去的时候一家三口都站在桌子上呢,狼狈极了。
不过家里穷,本来也没啥财产,损失了更不算啥。他们一家三口还挺乐天,收拾了点值钱的东西就上了船,之后则问陆云泽和贺邵承这几天做的事情。看到副班和承哥加入了青年抢险队,王成心里还挺羡慕,被转移到政府安排的高地临时住所后还和爸妈说也要加入。不过此时他们家需要先收拾收拾,至少先吃一点热乎的饭菜。陆云泽就让他好好的呆着,走之前还从贺邵承口袋里掏了十块钱出来,塞在了王成的掌心。
“拿着用,买点吃的……等水退了我们再一块儿打篮球。”
“副班,你太客气了吧。”王成一个胳膊就勾了上来,笑嘻嘻的,“都有副班和承哥这样为人民服务了,我们也不能落后啊!”
贺邵承过来不动声色的拉开了那只勾着么儿的胳膊,嗓音却带着点笑意:“那我们等你一起来,你先去帐篷里和你爸妈弄点饭吃。”
退水
六月初,本来应该是即将期末考试,等着放假的时候;但此时,整个平县却被大水完全淹透了。
雨也并非一直在下,但是当积水成了洪水,他们面对的问题就是上游来的大水了。原本的河道已经被完全淹没,地势低的河边上,房子也只剩下了个屋顶。尽管从一个星期前,政府就已经开始转移受灾群众,但远远地望去,依旧能看到不少人站在自家瓦片上等着救援。
陆云泽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