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文病了,汹汹而来又悄无声息。
再正式点的说法,邳州知州因外出巡视染上风寒,寒症入体,手足虚软,口不能言,更不便见人。
邳州城暂由外侯官代管。
最后,周承昀。
周清文重病的坏消息由周承昀来说最合适不过,没人会质疑什么,毕竟自周清文回到府中以来,这短短半个时辰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有那么五个指头的人知晓。
知州府的那些下人也不是被关押了,是周承昀用周清文的名头给了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回家歇息几天。
他们在邳州差役和城内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没惊起半点水浪。
正如周清文所言,他在这座城里的确是个好官,突然来了善心要善待府中的下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令人奇怪的。
至于管家……大抵是活不了了。
她能保证他进侯官署的时候还活着,之后,就看天命了。
阴阳面……她可不好说。
清走了这三个多余的人,周承昀才敢走过来:“谢公子就这么走了?”
“嗯,”玉流心不在焉,“我多跟他说了句话,他估计有些晕了。”
周承昀点点头,他不是一只好奇的猫,她自个儿的私事,他就不多掺和了。
周承昀正好衣冠,犹豫了片刻,低声重提那件半途而止的旧事:“玉流,我不知道叔叔他——”
“不是,没有隐情的,他就是想死。”玉流垂下眼,埋匿眸中的萧瑟,平平淡淡地说起那场静寂的死亡。
在她短暂地归来又离开后,时不愁于回天城坠落。
当时根据周清文上报朝廷的说法,时不愁是心悸而亡。
没有人会去过问他为何心悸,就好像时不愁早在二十年前死去。
事实上,他于十五年前心死,三年前身死。
玉流说不出的讽笑:“周清文算得了什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时不愁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周清文想杀他,他只是顺水推舟,在同我相见后毅然决然地选择抛下我,去寻他的归宿。”
因为一个人再撑十五年,又因为一个人决定去死。
……
“你老了很多,你配不上她了。”
“我一直都配不上她。我的青霭姐姐从来值得更好的,是我强求撞上了大运。”时不愁笑着摸上半灰半白的头顶,他为了今日特地找了一身最好的衣衫,修面修发,可枯木再如何逢春都无法掩盖枯木的底色。
从前的意气风发只剩悲凉,苍老的轮廓是困住他的枷锁。
“你长大了,没有缺胳膊少腿,他把你养得很好。”眼眶就这么红了,时不愁有欣慰,更多的是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