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无忧住了嘴,听他说下去。“因为宸贤太子……吗?”“没错,你祖父是宸贤太子的老师,他是地地道道的太后太子党,你姑姑这个太子妃也是皇奶奶亲自挑的。”元琰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坐下,想到国公府对她的冷待,思索着很多事应当不会告诉她,便说得详细些。“皇奶奶是皇爷爷的发妻,跟着皇爷爷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虽没有生下儿子,群臣亦不敢苛责。三皇叔自幼养在皇奶奶膝下,泰兴六年被立为太子后,更是再无人敢说她的不是。直到泰兴二十二年,三皇叔突发恶疾,药石无效,让皇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四姑姑的事,我略有耳闻。后来呢?”“三皇叔是皇爷爷倾尽心血培养的储君,他一去,皇爷爷倍受打击。同样备受打击的还有以太后一族、你们家以及谢氏组成的太子党,数十载的积攒,功亏一篑。事关国本,三皇叔头七一过,便有大臣请立新太子。据说皇爷爷当时震怒,哑着嗓子训斥朝堂,泪洒朝堂,最后也只能无奈让朝臣推举。”“所以推举了先帝?”“皇奶奶在仓促之间,忍痛带着太子党推举了我父皇。是李家,推举了先帝。李家凭着门生半朝堂的优势,在新储君之争中,大获全胜。没多久,皇爷爷也忧思过度,跟着去了。新君即位,尊其生母为李太妃,皇奶奶的独尊的地位也一去不返。李家在先帝朝极尽辉煌。同时也和梅家、和皇奶奶彻底结下了梁子。”“那太后一定恨极了李家。”“是,一度水火不容,谁也没想到,先帝病危后,皇奶奶又一次做主,力挺父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梅氏、谢氏也因此风光。李家毫无意外遭到了皇奶奶的嫌弃,而我母亲正是李家女。”无忧恍然大悟,“所以殿下和淑妃娘娘,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吗?”“现在是在说你,你弟弟是嫡孙,也是未来承袭国公府爵位的世子,他做本王的伴读,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宣国公能同意吗?国公府此番被你架到要拒绝梅家的境地,这个决定,对宣国公来说不容易。父皇可以私下送你个顺水人情,可若梅家不依不饶,闹到皇奶奶那里,父皇是绝对不会承认这里面有他的推波之力。若是皇奶奶强硬,他或许翻脸会比翻书还快。”无忧对这些往事知皮毛不知内里,听完,后背直发凉。“你若不以他的身份,以你自己的身份,这个问题依然存在不说。你的声名呢,你都没想过要嫁给本王,但以伴读的身份在本王身边抛头露面,等于自动放弃了正妃之位。也等于断了其他的高门姻缘,你懂吗?”无忧没想到他说了那么多,竟是为她思虑,闷声道:“我手上有疤,本来就不可能高嫁,我也没想过要攀高枝。遑论殿下身份之尊贵,怎么可能选无宠之家的女子呢?国公府就剩个花架子了,我知道的。”“所以,你不留后路究竟是为何?”“我不想把心思都寄托在男人,或是用在后宅争斗上,鸟儿还能出去飞一飞呢。缩在方寸之地,为了鸡毛蒜皮争执不休,有什么意思呢?我想跳出这个围墙,想去看看真正的天地。侥幸读书识了字,我想学有所用,想自由在世间行走,感受世间的烟火多姿。所以,我想,以殿下之英明,或许会给我一个机会。”况且她仍有账没算完呢。“为达目的,还学会了溜须拍马?”“我说的是实话,以前我觉得我这个命格,又身为女子,注定了没机会,得认命。是殿下跟我说,女子又如何,不知天命,不想窥天命。”“你啊……”元琰嘴角不自觉扬起,立刻敛下,“去里面换身衣裳。”“啊?”“你不是想感受世间多姿么,换身衣裳,随本王出门。”“哦。”无忧见时辰还早,遂点头进屋。正想着衣裳在哪儿,便看见小床上方正摆着一套。同东宫守恩的襕衫大差不差,布料差些,见衣袍宽大,便直接套上。三两下解开辫子,熟练地扎出一个道姑头,把方帽子一戴,俨然一个小书童。出来时,元琰也换了装束,出尘绝艳的俊容涂了个黑黄。正微扬着下巴,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九仓给他粘贴胡子。看着密密麻麻沾了大半圈的胡子,无忧差点没憋住笑。原来从清贵谪仙人变成饱经风霜的粗犷武夫只需要一圈大胡子。无忧想了想,走过去也抓了把褐色的粉,对着桌上的镜子,胡乱在脸上拍匀了。九仓很快完事,刚要去拿镜子,元琰懒得看了,转身向外走。无忧赶忙跟上,两人从院子的另一个门出去,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九仓扶着马,助两人上车。马车不大,两人坐着,虽不拥挤,气氛微妙。他这一变装,无忧颇不自在,像是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视线上下左右飘着,时不时瞄他几眼。“看什么?”“殿下这样子,好怪,像个陌生人。”她如实回答。“你也没好哪去,不知道你是在哪儿挖煤的呢。你说要跳出围墙,那跳出之后呢?不成亲了?”元琰瞅着她黑不溜秋的的小脸,无奈地摇摇头,为了让她放松些,故意糗她。眸子一转,回到没说完的话题。“嫁人肯定是要嫁人的。若能遇到相知之人,举案齐眉、白首不离自然好。若没那般机缘,过好自己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呗。了不起,到时候,求殿下帮我找个好人家呗。”前边还凑合,听到最后,粗旷大汉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真想扒开你的脑袋看看,你是怎么做到,一会儿细致周全,一会儿不管不顾的。婚姻大事,就这么被你不当回事吗?”“或许是我对成家不期盼吧。”:()东宫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