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那道门前。
他闻到门缝里透出来熟悉的消毒水味,被一些掺杂呼吸药物的香薰盖住。门上没有灰尘,当然门缝门框上也没有,毕竟是他亲手擦的。这一切都是熟悉的,如果白羽愿意的话,这个房间里甚至可能有只猫。
但是门里什么都没有。
这个描述并不确切,那仍然是他们在渝州的房间。里边的布置一如从前,干净的地毯,大海豚玩偶,抱枕堆,甚至球球窝在墙角睡着时常盖的那条小毯子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搁在飘窗上。
他习惯性地脱了鞋子慢慢走过去,踩着地毯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窃窃私语。高高隆起的抱枕堆里似乎动了一下,祁连慢慢地翻开,里边没有人。
下边压着一张纸,只有寥寥几个字。
“没有你会更好。”
祁连的脑袋嗡的一声,纸片从手里飘落,那些窃窃私语全部变成了高声叫喊,男女老少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宛如梦境之初那个奇诡舞蹈的伴奏。
“你拔了他的羽毛,剪断他的翅膀,让他变成一只走地鸡!”
“你是真的爱他吗?”
“他不属于燕宁!燕宁限制了他的自由!燕宁也在利用他!”
“你凭什么剥夺本该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你为什么把他捆在你身边!”
“你配不上他!懦夫!”
“他是向导,不代表他就必须做向导!燕宁站里的向导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懦夫!懦夫!”
他又一次听见了莫林最后的嘲讽。
“没有你,他会过得更好!”
祁连猛地睁开了眼睛,呼吸急促,仿佛暴雨仍未停歇。
可这一切的确结束了。
他仍旧躺在烂尾楼的水泥地上,旁边不知道谁生了堆火,只剩下焦黑的灰烬还残有一点点余温。但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楼下白雪皑皑,温莎的哨兵在底下互道圣诞快乐,无常和阎王在坑边蹲着刷牙,见祁连醒了,叼着牙刷远远地对他招手。
祁连的洗漱用品他俩已经领了。
“每次劫后余生都要出去吃烧烤的,这次的饭恐怕要晚得多,毕竟——”阎王含糊不清地对无常说话,见祁连慢慢晃过来,呸地吐掉牙膏沫,挂着一圈白胡子招呼他,“快来快来。”
三人并排蹲着,祁连拿着牙刷愣了愣,然后又放下了手。无常和阎王对视一眼,决定等等看这个家伙到底憋了什么事,于是一个沉默地刷第四分钟的牙,另一个一口水漱了半天。
祁连垂着手,没注意到牙膏团掉到了地上。
“太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和朱鑫在爆炸的时候躲墙角,他砸了头,朱鑫断了肋骨,倒是都捡回条命来,”无常说,“你尽力了,他也足够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