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流程的热闹她不想凑,但席面优劣是必须要在意的。还未等她畅想结束,马车便已经缓缓停下。即便车帘紧闭,也能听到外面的热闹之声,嚷成一团,听着极为喜庆,但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跟着景夫人往里走。此间婚宴,男女分席。几人进到锦华苑,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夫人和小姐。三人一团,五人一簇。从站位情况,便可以瞧出亲疏远近。景夫人也有几个交情还不错的朋友,本欲径直找她们说话,却不料才站立了几息,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你这衣料真好看,今年我挑了许久,都没瞧见你这般成色的,是从哪里买的,我也想去买一匹!”“景夫人,有段时间没见,你的气色怎么突然变好了这么多?”“哎哟,你看这蔻丹颜色,我是怎么染都染不出来。”……这些夫人平日在外威严得很,此刻却格外亲和。叽叽喳喳的,一句接一句,关月仅仅是听着都头疼。景夫人却条理清晰地回复了问题,不落下任何一个人。“这衣料是在常氏布庄买的,蜀地有名的布商,近来开到江南一带,织锦一出就被江南人家的夫人抢光了,根本留不到一日,我还是差娘家人才得到一匹的呢!”“钱夫人,您的气色也不错啊,白里透红的,看得人真羡慕。”“这蔻丹是去东街的铺子里染的,改天咱们一起去啊!”……关月听着她的回答,只觉得佩服。景夫人也许不擅官场纷争,可这后院诸事,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大到人情往来,小到一针一线,皆是有谱的。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前来同她搭话的原因。关庭近来炙手可热,一家人都跟着水涨船高。站的位置高了,看到的人就多了,身边围过来的自然也多了。就连关子瑶和关月都被好几位小姐拉着说话。关月懒得应对,趁着更衣的功夫溜了。从锦华苑出来,往前数十步,绕过一面镂空花墙,便可见荷塘。荷塘之上建有八角亭,供人歇脚赏玩。只是秋来,荷塘里已呈现枯败之势,有一种破碎的美感。关月进到亭中,双手负于身后,看着满池残荷,逐渐从纷杂的言语中缓过来。她深吸一口气,还没等彻底呼出,就见左侧镂空花墙处有人影走过。不出片刻,就有人从后方走了出来。关月定睛一看,居然是曾裕林。他一步步朝八角亭走来,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关月身上。方才在千泉湖发生的事,桑杜已经尽数禀报给他。按理说,他和关月之间毫无联系,关月的位置太低,不足以让他关注到。但今日桑杜所言,让他想法有了转变。能从与信王的婚约中全身而退,再入陆淮舟的眼,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本事。千泉湖一见,不仅暴露了她会武功,还摆明了她在找东西。就是不知找没找到,这东西又是何物。桑杜说,他怀疑关月就是那晚他在镇国公府碰到的人,这才引得自己好奇心起。想来一探虚实。“你是……关家的女儿?”曾裕林开口,语调缓缓的,步态稳健。仿佛不管发生什么,都乱不了他的心。关月微微屈膝,“见过相爷。”“不必如此客气。”曾裕林抬了抬手,视线总算正正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犀利。“怎么不在院中和同龄人说话,反倒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关月:“不经意间转到这儿来了,见此处风景甚好,忍不住流连几许,相爷也是如此吗?”曾裕林笑了笑,“人嘛,随时都可以见,景色却时时在变,今日不见,明日可就换了模样。”“您说得有理。”关月和他拉开了两步的距离,重新看向池塘之中,“好景不可错过,转身即永恒。”曾裕林听着她的话,眉毛微挑,“难得听人这么说话,关庭教你的?”“方才相爷也是这么说的。”关月不知其来此的原因,却能觉察到他身上的不善。所幸她并未觉察到周遭有太多人的气息,否则就该怀疑面前的人是否想要将她溺毙在这荷塘中了。两人都不再说话,八角亭里一时寂静地有些可怕。关月撩眸,扫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出来有些时间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相爷,我先行告退。”曾裕林颔首,“嗯,去吧。”关月快步退出了亭子,背后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她没有回头,敛下眼眸。心思却忍不住活络了些。右相甚至都没有放弃寻找李三,想要杀了他以绝后患,对父母留下的线索岂不是会更在意?通过一些零碎的信息,就已经锁定到她身上,此人,万不可小觑。眼下,已经快到锦华苑了,她暂且收起了心思,整理好情绪,继续往前迈步。拐角的小径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直接将人拽到竹阴隐蔽处。关月手刀都已经举起来了,在闻到熟悉的淡香后,又缓缓放下。“知道是我?”陆淮舟附在她耳边说话,带着一丝轻笑。掌心从她手臂游移到腰际,让她贴近自己怀里,“一旬未见,可有想我?”关月仰头望他,忍不住挑眉,“没有。”“小没良心的。”陆淮舟鼻尖抵住她,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她脸上,离得近,声音听起来又低又缱绻,“我可一直都念着你呢!”“有多想?”关月抬手搭在他心脏处,“我听听。”陆淮舟知她人菜瘾大,也不拒绝,只含笑低头看她。关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自己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悻悻收手。“你今日怎么来了,还以为你对此不感兴趣,不会来呢!”“总该亲眼看看。”陆淮舟不甚在意地回应了一句,这句话要落在沈听雪耳朵里,只怕会伤心不止。不过关月此刻没有心思去关注沈听雪,她更在意的是右相。:()夫人今生不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