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放下书,抬头看她,“怎么回事,具体说说。”“奴婢下午出门时路过千玑堂,听里面出来的赌客说,曹永上赌桌,没经住诱惑玩了把大的,不仅把本金输了,还欠下百余两的债。”自关月那次威胁要他一只手后,他似乎吓破了胆,再不碰赌石了。但被喂野了的心寻常日子哪能稳得住?他在裴府内躲了一阵,见风波过去,便又开始去千玑堂了。他发现,上赌桌,来钱更快,也确实小赢了一些。但他这种小年轻又如何算得过日日混迹赌场的老油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欠下赌债是迟早的事。“已经被催债了?”迎香道,“可不是嘛,对方威胁曹永,说若是他三日后再凑不够银子,就要上裴府讨要了。”届时,他这些年去往千玑堂的事情必然会被曹管家知道,少不得一顿鞭子。百两银子不是小数,曹管家想必是拿不出来的,那便只能向裴朗求助。或者偷偷挪用,再不动声色地想办法还回去。毕竟他深得裴朗信重,裴府若真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他挪用几个月,应该不会被发现。关月想起在首饰铺子时掌柜的说的话,一阵沉思。她想看看,裴雨荷大手笔挥霍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关月又问道,“曹永自己就一点办法都没想,等着人上门催债?”“他想找千玑堂的人主事求助,说以后慢慢还,但主事目前还没回答他,没说准,也没说不准。”关月颔首。上次在清风观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千玑堂背后的人是陆淮舟,那主事的答不答应其实是看陆淮舟的意思。她稍微想了想,顿时起身,“迎香,走,我们去添把火!”“诶!”迎香见她要出门,立马跟了上去。两人依旧是做过伪装的,来到千玑堂,里面热闹非凡。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吵得人耳膜发疼。关月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继续往上走。“小姐,奴婢打听过了,主事的一般在三楼房间。”关月点头,“我们直接上去便可。”路过二楼时,迎香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暗暗指给她看,“第五张桌子,正对着我们的那个,就是曹永的债主。”关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睛微眯。此人看起来精瘦,生刻薄相,眼睛狭长,眼神瞧起来也鸡贼得很。“像是个经常混迹赌场的,”她轻笑一声,“无怪乎曹永会着他的道。”两人继续往上走,寻得主事房间,不过门口有两人分侍左右。一见她们靠近,两人便同时看了过来,不解的眼神中带着警惕。“二位,”其中一人上前拦住了她们,“这里非游玩区,若是想玩,还请至楼下。”关月立住,对他道,“我们寻尤主事说些话,烦请通禀一声,就说,我姓关。”对方一愣。却还是没有松口,“公子是提前和尤主事说好了吗?”关月摇头。见此,他说道,“抱歉,我不能让你进去,也不好去通禀,你有什么要紧事吗?”每日想来见主事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若是个个都去禀报一声,岂不是乱了套?关月眉头微蹙,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正在想办法要如何见到尤鲲时,突然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位年过不惑的男子走了出来。他鬓角微白,形容消瘦,精神瞧着却还可。正是千玑堂的主事,尤鲲。“让她们进来。”守在门口的人一愣,随即让开,拱手目送两人踏进门槛。原来是主事认识的人。尤鲲将二人带到了里间,这里隔音极好,说话不会被旁人听到。他看了看关月和迎香,随即作礼,“关二小姐。”关月笑了笑,也没再打哑谜,“尤主事眼神好厉害,一下子就看破了我们的伪装。”“您过誉了。”能将偌大的赌场办得风生水起,将诸多人员管理地井井有条的人,又怎会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更何况,她先前已经自报家门。方才他恰好走到门口,听到了外面的谈话。来人是谁他并不知道,但姓关,他就应该见一见。尤鲲说道,“大人特意交代过,让我以您的需求为先。”自陆淮舟发现关月来过千玑堂后,便交代给了他,并且让他重点关注曹永此人。在这里,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能够见到尤鲲的,更何况是借钱之事。若非大人交代,尤鲲早就拒绝曹永了。假使关月这两日不来,他也会想办法派人告知此间情况,请她拿主意。“关二小姐请坐。”尤鲲主动替她倒上了温水,开门见山,“您今日寻我,想必也是为了曹永的事吧?”“嗯。”“那您的意思是……?”关月手指轻叩着桌面,缓缓道,“不借。”“是。”关月继续道,“但该让他父亲知道。”尤鲲想了想,“您的意思是,我们先一步把消息放给曹管家?”关月点头。“若任由债主去闹,除了丢脸些,暴露不出裴家的问题。先暗中透露给曹管家,我想看看他会怎么做。”是自己偷偷用裴府的银子垫上,还是告知裴朗,寻求帮助。但不管是哪一种,总有数十上百两的银子会从裴家流出来。到时候,她再想法子去查一查这些银子的来历和流向,兴许能摸到些门路。裴雨荷花出去的银子不经她的手,她若是贸然询问掌柜的,容易打草惊蛇。更何况,能到裴雨荷手里的钱应该轻易发现不了问题。而直接从府库中出来的大数目不一样。“我明白了,”尤鲲应下,“一会儿我就派人去办。”“有劳。”“那我派人去的时候,就不遮掩了,明明白白告诉曹管家此事,他定会想办法替曹永还了。我主动提出千玑堂做见证,趁机把银子换了。”关月眉毛微抬,“尤主事此法甚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再逗留,带着迎香从千玑堂后门出去,绕道回了松涛苑。:()夫人今生不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