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抿唇,收回了视线。
“我的第一次虹桥跃鲤。”
自欺欺人
虹桥跃鲤,长荧依稀同他讲过一段那样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也正是姜一,那一次他没能成功越过所谓龙门,自然没有成功化神。
“其实姜公鱼并非是自愿咬上‘愿者上’的,而是筛选。鱼神那一池子鲤鱼里,唯我修为最高,故而那年我被那鱼钩上的阵法强行吸引住了。”姜一道,垂下的眸子掩去隐约恨意,“我在溟河中,鱼尾被人束缚,我不知是何人挡我成神之路,但,失败后我便跑了。”
“也因此撞见畴耕与鸿盈幕天席地下在溪水里的野合。”
露骨的词汇这般被姜一平淡说出,宣琼面无表情,心下震惊无比。
桃源的神竟然这么狂放不羁吗……
姜一继续道:“畴耕是谷神,鸿盈是雪神。他们俩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我。我看见了,然后我就被人抓住丢到了草坪上,但我没有死。”
鱼离开水自然活不了,但是姜一没有,姜一濒死之时总是感受到似乎有一双手硬生生将他的魂魄拉扯回他的□□。久而久之,等到暴雨落下,溪水暴涨之时,姜一才猛然回归许久未曾触碰过的河水之中。
“鸿盈生了一个孩子,那天暴雨,夹杂着新生儿的哭声。”姜一说到此,似是不忍一般闭上了眼,“有人杀了鸿盈和青阳,而后杀了鸿盈和畴耕的孩子。青阳是夏神,也是鸿盈的双生哥哥,与桑落和桃迎一样。”
“奇怪的是,那日之后,所有人都不知晓夏神冬神的存在,畴耕也不记得自己和鸿盈的事,以及自己曾有一个孩子。”姜一摇头叹气,“只有我知道,甚至你向神子大人问起,大人他也必然会说没有夏神冬神的。只有我知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记得。”
“你记得很清晰?”
“不,有一个女人,入我梦中,让我想起了这段故事。”
“你觉得可信?”
姜一重重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抹去了桃源里有关那两个神和那个孩子的存在,并且想要控制桃源诸神的行为,不允许男女产生情愫?一旦有了后代,便会被抹除?”宣琼思考着,尝试分析这个故事里的因果关系,“若真是如此,首先确实解答了我关于桃源神明众多,却总是将降生的希望寄托于一颗树的身上这一荒诞事。”
姜一再次肯定点头,并道:“方才我说,桃源诸神生于无极也似乎只将生的希望寄托于无极。他们明明可以有其他的方式,像我们其他生于桃源的妖族水族天海族一般,以阴阳相合之术繁衍生息,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
无极树开花,花中生下孩子这种事,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只猴子一般颇具神话色彩。
传说中久远的先辈皆由造人之主人神女娲创造,造人业大,功大,罪大,万千因果加诸己身,却让那些人生来便是污浊。
人神怜悯蜉蝣之命,一把火烧去了自己的罪果,满天霪雨却魂火不息,于魂火中消散的灵魂却得以转生重塑因果。
于是魂火中新生的人们逐渐学会了繁衍生息,魂火锻炼的世间万物也逐渐掌握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文明亦需要生命的延续才能得以传递,桃源少说也存在了千年甚至更久,为何生命的因果偏偏要系在一棵树上?
原本以为,或许是桃源中人纯善天真,不知道繁衍之道,但是怎么可能?那里的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并不会少,该有的渴求与期待也依然存在,除非是有外因刻意抹除。
结合当年在鱼神缪期暗室里看到的东西,以及方才姜一所言,桃源之中要么有一位掌控全局法力高强的大神暗中操纵着一切;要么是无极树本身就存在问题;要么就是有类似天道法则一样的存在,将桃源当做是衪所圈养的玩物,用类似《凡人书》那样的东西写好所有人的结局,违背者抹除……
“天生万物,唯有因果轮转才能维系如此庞杂的天地存在。但是,桃源虽然属于此方天地虚空芥子的一种,我们桃源生灵却不系此世因果。”姜一对宣琼道,伸手露出自己手腕,让那向天际延伸不知去向的因果线在宣琼面前显现,“自我第二次越过虹桥之后,我成了妖神,拥有了可观因果的能力,这便是我的因果线,我和神子大人皆是如此。”
宣琼并非第一次直观地看见他人因果线,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毫无归处与去处的因果。
“那个阿无,你可看过他身上的因果?”宣琼问。
姜一收手,道:“观过。”
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连像姜一长荧这般单纯指向长空的因果线也没有。
得到答案后的宣琼只是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和他师尊先前了解到的东西几乎一样。
活人,不系因果,确实挺可疑的。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另外我想问,若是长荧赐福于此间生灵,是否会扰乱此方天地法则?”
听见问话,姜一也苦恼万分:“我哪儿知道,我也正担忧这种情况,自我俩从桃源出来,大人有事没事就要用神明赐福感谢这个人感谢那个人,我都怕所谓天道雷劫哪一日真的劈他身上去……”
“等等,雷劫?”姜一自己顿住,重复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雷劫由天道控制,我化龙时是有雷劫的……”
“天道法则,对桃源依然适用?”
宣琼靠在桌边,食指在自己唇下摩挲。
若是如此,桃源的因果一定被除了天道之外的人操纵着,那人必然是可以肆意修改因果的一方大神,但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动机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