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知道你死了,是我?害死你的。”
“我?、我?不知道我?求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辛苦挣扎所为何?来,我?夜夜不能眠,无心?管理清平洲事务。明舒君遣人来瞧了我?许多次——可?仙门之人,我?更?是一个都不想沾染,每次都敷衍,一一将他们打发?走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久好久,有一日,九音忽然告诉我?,明舒君……弃世了。”
朝露不可?置信:“仙尊们修为深厚,寿命可?延二三百年,为何?明舒仙尊这样早就?……”
“他把他的法器‘银蛇’留给了我?,就?是那条刺穿过我?的法器,”萧霁伸手?捂住胸口,声音颤抖,“他的弟子说,仙尊只会将法器留给传他衣钵之人……那年大战后,他闭关许久,深觉人世无趣,唯一寻过的人是我?,我?却避而不见。有一日,他坐在?山头,面朝朝阳,就?这么逝去?了。人世苦短,譬如?朝露,就?连仙人……也不能免俗。”
“我?握着‘银蛇’在?他墓碑前跪了许久,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只要我?手?腕上缠着‘银蛇’,便再也使不出任何?魔族术法了。”
朝露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果然见他纤细手?腕上缠了一个蛇雕的银色圈镯,似是听懂了他的话,那条小蛇还绕着他的腕子转了几圈:“可?你舍不得?丢掉它。”
“是,”萧霁承认道,“从明舒君墓碑前离去?后,我?便撞见了江怀——我?从未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模样,可?也是见到他,我?才意识到,原来自你离去?,已有一百年了。”
他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我?不知他心?中是怎么想的,总之过了不久,我?听说他竟堕入魔道、性情大变,逼得?望山君迁鹤鸣北上,又单枪匹马地来到清平洲,指名道姓,说要杀我?。”
“你去?见他了?”朝露问。
“当然,”萧霁摩挲着手?腕上的银蛇,“若能死在?他手?里,也是件不错的事——你不知道罢,在?你我?有了婚约之后,他还来私下见过我?。”
“我?最讨厌他那副眼高于低的样子,便折辱了他一番,不过我?没料到,他那么傲气一个人,为了你,竟也能说跪就?跪。他低声下气地求我?,求我?让他跟着你进清平洲。我?说,好啊,我?甚至可?以许你近身侍奉她,可?魔宫近身侍奉君后的男子都是阉人,就?看你能不能狠下心?了。”
朝露瞪大了眼睛:“你怎能这样侮……”
“怎能这样侮辱他,是罢?”萧霁咬紧牙齿,眼神奇异,却“咯咯”笑起来,“可?他疯了,他竟然一口答应,还生怕我?反悔,立时就?要动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真正?认识他,我?才发?现,若论用情,或许我?是比不上他的。面对这样一番心?意,怎会有人不动容?我?太怕了,骂了他几句就?落荒而逃……我?那么羞辱他,他上门寻仇,与我?决战,正?好。”
“他堕魔之后,比我?当初更?甚,阴云密布、煞气极重。我?一心?求死,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他没有杀我?,只将我?囚禁在?月阴山中折磨。这里阴暗潮湿,却安静得?很,我?也不算讨厌……原来又是一百年了,我?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有与你再见的一天。”
朝露不想同他叙旧情,沉吟许久才道:“萧师兄,我?坦白告诉你,今日我?救你,原是有一桩困惑在?心?头,不得?不求你解惑。至于从前的事,我?未必有几句真话,你也有你的目的,是是非非,何?必再论?你如?果真的想听,等我?们出了清平洲,我?一桩一件地解释给你听。”
“哈,”萧霁运功不畅,冷笑一声后,唇角溢出些血丝来,“你都不想说假话骗我?了。”
朝露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小船却猛地向下一沉,随即,她感觉有弓箭带着杀意擦过了她的脸颊。
“小心?!”她飞快道。
萧霁侧了侧身,险险躲开飞驰而来的弓箭,狼狈地摔倒在?地,朝露弯腰去?扶他,感觉小船在?不受她控制地下沉。
萧霁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目光阴鸷地朝下看去?,按在?身前那只手?又开始向外释放灵力,与拉扯他们下沉的力量抗衡。
朝露站起身来,隔着两山的阴影,看见了站在?山顶仰着头的江扶楚。
似是来得?急了些,他长发?披散,不曾挽起,连平日里随手?挽发?的桃花枝都取了下来,略浅的发?在?空中无风自舞。
而他的身上,则穿了一件烫金的鲜亮红色喜袍。
凡人见到,恐会笑问一句这是谁家的新郎。
但朝露瞧着他,却笑不出来。
奇怪的是,她居然并不心?虚,也全无逃亡被抓的恐慌,在?瞧见他的那一刻,她想到的只是他很少穿这样鲜亮的颜色,好衬他。
弓箭绷紧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朝露低头,正?好见到他手?中雪亮的箭尖对准了自己?。
“你到清平洲,果然还是来寻他的,”江扶楚手?中的弓没有放下,歪过头看她,微笑起来,“很好,很好,不过,他凭什么上这艘……”
他没有说完,面上的表情虽平静,手?指却气得?发?起抖来。朝露看见他手?中的箭移动几分,还是对准了她身后的萧霁。
“你执意要走?”他咽下了先前的怒气,轻声细语地问。
“你会放我?走吗?”朝露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找到一切的答案后,我?会回来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