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中,医者在屋内为籍羽处理伤口,宋初一和季涣坐在廊下等候。“你还打算留在卫国?”宋初一问季涣。“籍师帅若是走,我便走。”季涣道。“他会走的。”宋初一道。籍羽生于卫长于卫,祖辈也都是卫国人,因此不管卫国是怎样败落,他都不离不弃,可是这次的事情怕是足以让他断绝了这份忠诚。他愿意为国战死,却定然不愿如此窝囊的死在自己人手里。这次的事情,对于籍羽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先生。”医者出来。宋初一站起身来,问道,“他伤势如何?”医者也知道今早在东街土台发生的事情,心里对宋初一十分钦佩,因此答话也分外恭敬,“回先生,这等伤在常人身上怕是早已撑不住,不过籍师帅身体健壮,倒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脚上缺了三根指头,日后行走有有些关碍。”“会瘸了?”宋初一拧眉。医者忙道,“寻常人忽然少了三根脚趾都会站不稳,只要勤加练习,慢慢习惯之后就好了。虽然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但不至于瘸了。”“有劳。”宋初一道。送医者离开,宋初一正要回去看看籍羽,却听季涣道,“先生,是闵子缓。”季涣对闵迟印象越来越差,因此也开始直呼其名。宋初一回头淡淡看了闵迟一眼,便抬步往屋里去。“宋怀瑾。”闵迟唤道。宋初一顿下脚步,回身拢着袖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闵先生有何指教?”“无。”闵迟盯着她道,“怎么,先生作为一个胜者,还不许败将前来瞻仰一番?”闵迟还是那一袭烟色广袖宽袍,容貌越来越像那时候的闵迟了,剑眉星目,风姿翩然。宋初一眸色微微沉了下来,唇边的笑意却是越发绽开,“胜?在我看来,还没有。”沉默。“在下很忙,闵先生若是没有什么事,在下失陪了。”宋初一微微颌首。闵迟看着她进屋,亦转身离开。这一次宋初一的反击虽然没有多么声势浩大,却犹如涨潮一般,迅速的倾覆了他的计策。对于流言的利用,宋初一显然更胜一筹。他暗中查过,不利于他的消息是的确都齐国传过来,而不是有人在濮阳造谣。他查过宋初一,身边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从时间上来算,应该不可能亲自到齐国散播消息,这么说来她已经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了?!屋内,宋初一在榻沿坐下来,见籍羽睁开眼,便问道,“医者说没有大碍,不过你那三根脚趾头没得救了。”“带兵打仗,缺胳膊少腿也正常,何况只是三根脚趾而已。”籍羽声音枯涩沙哑。宋初一点头,转而道,“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何去何从吧。”籍羽沉默,他这辈子从来没想过离开卫国。每个人都有为人原则,籍羽没有远大的抱负,却求忠义。倘若最终他还是决定留在卫国,宋初一也不会强求他。在宋初一的坚持下,魏国使节在卫国停留了七日,等籍羽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结痂的时候才整队出发。从濮阳到大梁,六七日足以。宋初一觉得在这个途中想逃跑实在困难重重,也不是明智之举。反正魏王暂时没有杀她的意思,就让籍羽好好养伤。车队出了濮阳,在官道上不急不缓的前行。魏国使节心里急躁,但无奈宋初一要求必须稳,否则籍羽伤口列开哪怕一点,到时候她就宁死不降魏。而倘若听她的意思行事,到时候她不但降魏,还会将说服她入魏国的功劳全部都归在他身上。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得了两个大才,说不定王上一高兴便给他升爵一级。所以魏使便听从了她的意思,稍微放慢行速。风渐起,眼看就要下雨,侍卫靠近宋初一的马车,道,“宋先生,天色已晚,眼看就要下雨,倘若再不加快行速,我们可能都会被阻在雨中。”车内沉默片刻,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那就在雨中停留一会儿嘛,我掐算过,这雨定然不会下三天三夜。”宋初一从来不信任自己的掐算,但有一句话叫“春雨贵如油”,倘若春雨瓢泼三天三夜,就不叫贵如油了。“不妄被关在家中,他若是知道先生走了,怕是要把砻谷府的屋顶都拆了。”籍羽道。宋初一放下竹简,看了他一眼,“自从受伤后,你的话明显多了。”以前籍羽绝对不会说这样闲聊的话,他的话从来都是少而精。“也对,你浑身上下也就嘴能动。”宋初一把竹简卷起来,往前凑了凑,“不妄也不是奶娃了,再说我经过我一段时间的锤炼,不会那么冲动。”籍羽没听进她的话,只是沉思,似乎自从在东街宋初一出现在他面前,说出那番大义之言,他对她的偏见便转瞬间不能再算是偏见了。马车的速度比方才快了许多,因为还算平稳,宋初一便未曾找茬。总算在雨落之前到达一个驿馆,安顿好一切之后,众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这间驿馆十分简陋,连院子都没有,只是六七间木屋,屋后面有马棚,前面仅有七零八落的竹篱笆。天色渐晚,宋初一拿着扇子蹲坐在廊上看药炉,而闵迟则在对面的廊上看自弈。“宋先生,对弈一局如何?”闵迟道。宋初一见炉子里的火小了,连忙挥了挥扇子,“如何下法儿?”“下国棋。”闵迟道。宋初一将扇子一丢,站起身来喊道,“寍丫!看炉子。”说罢,走到对面,在黑子那方坐下。闵迟道,“我选齐国。”“赵。”宋初一道。“宋先生可要换一国,听说赵国最近换了新君,内部势力也不稳,不是个好兆头啊。”闵迟笑道。宋初一抄手道,“且看我力挽狂澜,灭了你大齐。”她话音方落,只见一道白影闪电一般的窜了过来,甲士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白影便将宋初一扑倒在地。:()江山美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