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高燃看了一眼闹钟上显示的时间,“你男朋友睡得可真早。十点半就不接电话了。我们也睡个美容觉,把恼人的黑眼圈消灭掉。”“燃燃,晚安。”柳小妙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手越过床栏,朝对面同样高度的床挥了挥。室友的好意提示,化解了面子上的难堪。只有她内心明白:早睡作为自己男友不接电话,不发消息的理由,太苍白无力。生了一颗敏感的心,无法免俗地夹带着一些不安和担忧。在静寂的长夜,因为迟迟等不来在意的电话,平添了深深的烦恼。平顺的呼吸节奏,开始变得凌乱。挣扎许久,毫无睡意的大脑,努力抑制一切乱飞的猜测。周逾是名副其实的资深夜猫子。放长假的七天,为了将就她,才夜夜睡在了十二点前。假期一过,立刻就开启了晚睡早起的生物钟。十点半,效率和精力双双大爆发的黄金时刻。以他的兢兢业业,怎会纵容自己无事可忙。哪能如此早就歇了?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鬼使神差,脑海里闪过一个女人的名字:许雅雯。一个和周逾同乘火车回北京的漂亮姑娘。后来的日子里有意无意在她和他之间刷存在感。似乎特地要让她某天知难而退。潜意识里,柳小妙没办法不把许雅雯视作情敌。哪怕目前未曾露出蛛丝马迹,哪怕周逾对她百依百顺,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在床上左右翻了七八次身,还是拼凑不出对方的相貌的完整细节。只记得这个女孩身材高挑,窈窕,有一头丝绸般光滑的头发。吹弹可破的肌肤,风中摇曳生姿的高跟鞋和粉色连衣裙,真是令她羡慕不已。当时深入人心的震撼,和这种震撼在她身上催发的自卑,犹如在昨日。那位亲亲热热喊她男朋友“周学长”的姑娘,货真价实配得上标致二字。本来,出于毕业后无法深造的遗憾,她很仰视名校的高学历女同胞。碰上才貌双全的,更是要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印象就坏在许雅雯擅自接听过她打给周逾的电话。语气并没有显露锋芒,甚至是比较礼貌的。但客气之外,隐隐约约传递了大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挑衅的暗示也好。宣战的明示也罢。柳小妙的心绪被搅得七上八下。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再耗下去天恐怕都快亮了。双手扯过被子盖住头顶,凑合一觉。迷迷糊糊的,她好像一直握着手机。晨光尚未熹微,振动嗡嗡地响了,本能反应就是周逾打来的。她激动地按下接听键,却首先听到一个女人在嚎啕,一声声肝肠寸断。男朋友的手机,哪来女人的哭?!莫不是自己眼花,误接了陌生来电?还是过度紧张出现了幻听?!柳小妙不顾头昏脑涨,挣扎着爬起,瞪大眼睛瞅着屏幕。眼底闪过惊诧,惊诧又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困惑里。号码,真真切切是他的……她冒着冷风溜到阳台,轻轻地发出一声“喂”。那头,很多仓促的脚步在来来回回。密集如雨点。她哆嗦着抱紧自己,默数着时间,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小妙,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天不亮吵醒了你。”周逾的声音低沉,疲惫。短短几个字,却让她差点凉了的心温暖起来。“周逾,发生什么事了?”一阵沉默。柳小妙的血液紧张得几乎要凝固。他似乎不大愿意告诉她真相。问或不问,一样的结果。“我敬爱的导师,刚刚去世了……”导师?她闭上眼睛,努力想了又想。毫无印象。周逾从不和她谈学校的人和事。他的工作内容和人际关系,她完全一无所知。“需要我来帮忙吗?”柳小妙揉着眼睛,手心湿漉漉。她哭了。心情和他一样变得沉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不清楚他导师的性别。也不曾听他提过只言片语。但听语气悲怆至此,师生情谊必然真挚。“这场告别仪式只限于弟子,家人,并不公开。殡仪馆的车到了,我还有些事要忙。你好好休息,天亮了还得上班。”“节哀,保重”一句叮嘱,字字沉重。柳小妙绷不住眼泪,和他一起悲伤。周逾热泪盈眶,哽咽道:“谢谢你如此理解我。”他拿着手机,想和她说再见,身后传来一个柔柔细细的女声:“周学长,下雨了。我有伞,一起走!”周逾微微侧头,与撑伞女孩的目光无声相撞。许雅雯一袭肃穆的小黑裙,挽着头发,慢慢走向他。抱着一大束白色的秋菊,在秋天凌晨的冷风里站得笔直。她泪眼汪汪,抿了抿嘴角,“父亲在外地考察,赶不回。刚听到噩耗,一再叮嘱我亲自到场。可以吗?”“跟车需要师母同意。我做不了主。”周逾沉浸在悲痛中。全然忘了和柳小妙的电话还在进行。他从来都把结束通话的主动权交给她。而她舍不得挂断,担心他过度伤心会影响身体。偏偏这种执着没什么好报,反而被钻了空子。许雅雯的声音骤然落在耳畔,如同下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冰雹。她叹息一声,颤抖的手指按在屏幕左侧的红键上。半睡半醒之间,接连不断地做噩梦。光脚在雪地里走,冷得两排牙齿碰得咯咯响。滑倒在悬崖边,抱住一块尖锐的岩石,命悬一线,肉体所受的痛苦,惊得她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头一身都是淋漓的冷汗。“周逾,你是爱我的,是吧?”柳小妙喃喃自语。裹紧被子,抱住枕头,望向渐渐亮起来的窗户。回答她的,是阳台上吹过的一道道秋风。降温和大风天气,不请自来。不知周逾穿了外套没有。也许他开车,车里空调温度舒适,不会着凉吧?今天的他与平时不同。真性情流露,一会是埋头悲伤的少年。一会又变回有担当的男人。两个他,她都:()星辰如你,温暖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