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开手机电筒,分成三路四处查看,但时谨礼不放心“代若妍”,怕它出事或者偷偷跑了,所以跟它离得很近,保证它一直待在自己的视线里。
塔高入云,一层八方,对应着伏羲八卦图中的八个方位,四方正位上摆着四象之神的神像,其上都遍布灰尘,多有破损,其中朱雀神像的损坏最为严重。
游执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一星半点的白光,时谨礼走到朱雀神像前,见那大鸟头都掉了,颈部断面光滑,像是被什么削铁如泥的利器砍掉的。
神像的展翼上落了灰,但积得不厚,时谨礼伸手摸了一把,捻了捻手指,听见身旁不远处的“代若妍”咦了一声。
“怎么?”时谨礼转头看它。
画皮鬼忙朝他招手:“这里有个石像。”
它正好站在朱雀神像和玄武神像之间,时谨礼抓着手机过去,见“代若妍”拿手机照着脚下的小石像:“这是什么像?”
时谨礼蹲下去看,两束光源打在那个小小的石像上,白色雾气和灰尘一起从石像表面飞出来,在光束下飘渺散开。
“这是……”那石像面容慈祥,头戴十二冕旒雕凤帝冠,身披锦绣华袍,时谨礼的心中顿时腾起一个不详的预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游执探了个脑袋,说:“后土娘娘。”
后土娘娘是最早的神明之一,即大地之母,创造了阴间并为其统治者,掌六道轮回。后来阴间繁衍出了大荒,大荒又变成了地府,阎君下界鬼王奉天,二者共司地府事宜,后土娘娘就遁入了虚空之门寻道。
全国各地都有后土庙,但庙里供奉的神像个个都打得老高,时谨礼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游执把那石头做的神像拿在手里,时谨礼看着只觉得那像比农村路边的小土地庙里供的像还小。
“代若妍”鬼族之身,对神灵天生有敬畏,它往时谨礼边上挪了挪,远离游执,然后问:“这神像是拿什么做的啊?我看着好像不是普通的石头。”
时谨礼垂眼去看,这才发现游执拿着神像的手已经迅速变得苍白泛紫、结满薄霜,他立马拽了游执一把,让他赶紧放下,游执却皱着眉头,说:“这是活大地狱里的石头。”
“你怎么知道?”时谨礼突然问。
正在思考的游执被他问得顿了一下,旁边的画皮鬼立马说:“活大地狱是什么?”
时谨礼探究地看了游执一眼,然后对画皮鬼说:“活大地狱就是第二殿阎罗楚江王辖下的大地狱,常年冰封,你要是想看看,我过两天送你去。”
那鬼听了吓得一抖,忙陪笑道:“不必不必。”
这时,游执的手中突然溢出一股很淡很淡的阴气,那些阴气飘散而出,又迅速汇聚在他的掌中,被他吸入体内。
游执瞳孔骤缩,也顾不得什么尊重不尊重,直接扬手把那神像朝远处一扔,然后抱着时谨礼卧倒在地,滚出去老远。
画皮鬼给他这一系列扔手榴弹、迅速回避、捂住耳朵的操作玩懵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被游执扔出去的神像就跟一手榴弹似的砰一声炸开,遮天蔽日的阴气轰然涌出,冲开了四方神像,霎时间整座黑塔都地动山摇。
一条巨蛇从阴气中现身,长尾一甩,将连接在蛇尾上的后土像甩掉,他们这才看清这蛇是从后土像中跑出来的。
“怎么了啊?我操!”画皮鬼被神像里涌出的阴气给掀得飞出去,它仓皇爬起来,都要给吓死了,拔腿就往时谨礼和游执那边儿跑,“救我——”
游执右手巨颤,他紧紧捂着右手手掌,嘴唇发抖,狼狈地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眼神中少有的带上了几分恐惧,却不是因为那蛇,而是因为……
时谨礼顾不得想那些阴气为什么会飞向游执,他掣出赤剑,一把将朝他跑过来的画皮鬼推到后头,正要横剑挡住那从阴气中咆哮飞出的巨蛇,就见刚才被它甩飞出去的后土像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直挺挺地落下来,砸在蛇头上。
后土像中的阴气已然全部释放,如今又有回收之势,竟要将那蛇吸回去,看得两人一鬼都愣了。
画皮鬼都要吓死了,惨叫道:“这,这是什么啊?我操,我操——”
“跑啊!”时谨礼怒道。
之后,巨蛇疯狂挣扎起来,不停地张嘴咆哮,扭动身躯挣脱了桎梏,又朝他们游来。
时谨礼一剑卡在那蛇两颗獠牙之间,眼底映光,赤剑剑身火光明暗交杂,剑锋处呲出火星,而后轰地喷出一条火龙,一个扭身将那蛇掀飞。
黑塔被后土像一炸,又被时谨礼的火龙一轰,这会儿已经摇摇欲坠,时谨礼生怕再来一剑这塔就要塌了,趁着那蛇被掀翻出去的空档两步跑回游执身边,将他背在背上,另一只手拎起那鬼,拔腿就往外跑。
巨蛇被掀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泛着肚皮立起来,它藏身阴气,只露出两颗泛着绿光的眼睛,嘶吼一声,又朝着跑出塔门的时谨礼追去。
跑出塔门,时谨礼随手把那鬼一扔,连把游执放下都没来得及就甩出枯荣鼓,右手捏诀,大喝一声:“破!”
枯荣鼓面上的咒文应声亮起金光,鼓身骤然增大数倍,如盾般挡在时谨礼和游执面前。紧接着,鼓面自动,发出咚的一声贯耳雷霆,汹涌的阴气还未来得及撞上鼓身,就被猛烈的声浪震开。
蛇扭曲着掉在地上,很快就随着黑色的阴气消散,变作碎成了两块的后土神像,啪的掉在地上。
时谨礼被刚才毫无征兆的阴气爆炸吓出了一身冷汗,到了外头,风一吹有些冷。他这才回过神,要放下游执,没想到游执扒着他的背不肯下去,双手双脚都缠在他身上,活像只考拉找到了心仪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