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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07(第1页)

一束卢橘笑道:“于我而言,人生之乐不外乎口腹。”谢宝因无可奈何的微微一笑:“大雀善惊而难得,黄口贪食而易得。[2]”谢絮因也从梯上落地,宽袖重新遮住手臂,即使年过而立,言语中也含着无尽肆意:“家室之内又有何惧。”谢宝因想起往事,冁然而笑:“阿姊那时刚诞下孩子,归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这里摘甘橙,阿母又怒又笑,既怒你已经适人,不便训责,又笑你已经成为阿母却还举止如孩童。”整理好容服后,谢絮因傲然立在小道上:“大姊只是性格随阿母那般刚强,昔日家中只有我与你大姊、二姊三个,其实最不渐训诲,不闻妇礼的是我,那时阿母常常伤忧我适人后,会‘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3]’,家庙便殿受诫时,所言也是要我克己复礼。众人都觉得跟着你姊夫外放很苦,我却不以为然,小郡依阻山水,登山望高,何其乐哉。”“阿母还常言阿若就是与我学的,可惜命运使然。”谢宝因不经怅然,最喜食卢橘的其实是她们二姊谢若因。在哀慽之情渐浓时,园中被小姨抱着成功摘到硕果的林圆韫朗朗笑着,冲淡了两人心中的伤情。谢絮因亦剥开卢橘的外皮,塞入身旁阿妹口中,又对远处笑言:“等九月橪柿结果,小妹你再抱着我们这小外生女来摘,那滋味才叫甘美。”谢宝因嘴里鼓鼓囊囊的,慢慢嚼食着。忽然,一侍婢健步而来。“夫人在囈语后已醒寤过来。”范氏悲伤发疾,恍惚昏乱的几日,既觉得失意不快,又时时感到惊心,无故恐惧,她像是身处天地未开前的混沌,不能视,不能闻。及至听见众人的贺喜。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处于居室之中,最后循着贺喜声,见一女郎怀抱着婴儿,怡怡其乐。那是她诞下阿若以后?疑虑刚起,室外走来一妇人,还未入席,已经急切开口和训示:“可都安好?为何不好好休养身体,快把孩子给乳媪。”不,这是阿若诞下孩子以后。她疾步上前,想把女儿拉走,拉回到身边,可四周忽然速疾变化,再次睁眼,眼前一大白。最后终是想起一切。她的阿若已经死了十几载。来到居室,随行的侍婢止步于门户,恭敬侍立在外。室内,妇人两股落地的踞坐在坐榻之上,因身体衰弱,只能倚赖着凭几,瘦弱到骨头凸出的手里虚虚握着卢橘,喃喃细语:“卢橘又熟了。”李保母侍坐一侧,涕泪不语。谢宝因与阿姊谢絮因、小妹谢珍果相觑一眼,随即面朝南面,共同抬臂拜手,再顿首:“阿母。”范氏依然还是疲弱无力,见到三位女儿都还安然站在面前,微笑着露出慈颜,不见刚毅:“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谢絮因看向女儿。两位女郎也闲雅伏地稽首:“外大母。”林圆韫有些敬畏,在阿母谢宝因的安抚下,稚嫩行礼。

经过王文朗的事情,范氏再看到这些外孙女的尊敬有礼,哽咽着教导:“子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4]。’圣人所言诸事,你们要拳拳服膺,要夙兴夜寐的去做,勿要辱及生育你们的父母,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谢絮因所诞两女皆聆听训示,尚幼的林圆韫虽还不懂,但也专心静听着。范氏训导完,又挥手让外孙女去到她身旁,以含饴弄孙为乐。谢宝因、谢絮因、谢珍果则同席跽坐在坐榻对面。满室其乐融融之际,侍立在外的侍婢忽连续行礼,地板也发出咚咚的声响。范氏看过去,嘴角的笑渐渐收起,变得冷淡。谢兰因刚入内便怒瞪着谢宝因,那凶狠的目光更是落在其腹部。妇人发出两声咳嗽,以示警戒。谢兰因走到自幼便宠爱自己的阿母面前,不跪不礼,不尊不敬,衔恨言道:“阿母得为女儿行公理,卢怀春益发胆大,已经开始不顾及我这个正室,夜夜都流连在那些侍妾之间,孩子不断出世,我当年抱到膝下养的外室子竟被他嫌弃是外室所诞,只恐以后我的地位也要不稳。”谢絮因心中咨嗟,原以为她这大姊是被家私束缚,今日疾速而来是为阿母忧忧,可竟如此不孝。谢宝因垂眸,交叠落在腿上的手指缓慢在素纱上爬行。范氏命李保母将围绕在身边的外孙女带出居室,然后靠着身后的凭几,长吐一口气:“你与我说又有何用?我大疾未愈,恐难以相助。”她在给这个大女最后的宽容。但作为妇人的第一个孩子,谢兰因算是最受溺爱的那个,无人与其争夺,范氏也未曾主理家私与宗族,有精力沟通,给予所有的关怀眷顾,因而听到妇人所言,她并不畏惧,亦听不出弦外之意,神色更为悲愤:“若是阿母和阿父当年与我同意,我如今也不会进退维谷。”范氏又将手中的卢橘皮剥离,放进口中慢嚼,最后忍耐着:“当年我说得还不够明白?”谢兰因即使年近不惑,依然像个被宠坏的孩子:“阿母不能诞郎君,所以我这个女儿也不能,我又身为家中长女,分明就是为其余姊妹承受的,既然阿母明知自己有隐疾,为什么还要生我。”谢宝因平静的看向踞坐在坐榻的妇人。头颅突然发痛,范氏扶着额角:“你可知我恍惚昏乱了几日?我在暮春有疾,家中已出适的女郎就你不孝不友,李保母一个奴僕还知为我伤心,但亲子却行若狗彘!我这次要是真的卒于死,我看你去怨恨谁,你以为卢四真的是因你没生郎君才如此相待?那是他看你阿父被罢免司徒公,在趋利避害,畏死乐生。”妇人厉声道:“我生了这么多子女,怎么就属你最蠢!”生平第一次被阿母骂“行若狗彘”,谢兰因变得恐慑,自悔也无用,伸手想要去碰妇人的手:“阿母身体可无恙了?”肌慄心悸的范氏自喉间暴怒出一句:“滚出去!”谢絮因见阿母状况不好,应机立断的以右掌撑着坐席起身,穿好丝履便拉着这位大姊迅速往居室外去。两侍婢也低头进来奉汤药。谢宝因闻声望去,随即微微动了动被压住的双足,紧接着臀股离开坐具,再是双膝离席,先后站直,安步走去南壁。复又在仅容一人所坐的坐榻旁跪坐下去。她向左侧伸出手,淡吐两字:“给我。”一婢手捧食盘,侍立在其旁边的另一名侍婢,则恭敬把漆碗递出。谢宝因用木匙舀起汤药,亲尝一口才喂给妇人,举止敬重。范氏心神舒缓过来后,看着眼前这个女郎如文帝侍母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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