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小姐,需要我送您回章公馆吗?”
谭思行见你低下头羞怯又感激地一笑,当警长慌忙去找黄包车时,你却在原地抱胸冷冷地站着,拿手扇了扇风。
警长来时,你又将散在肩头的披风拢得紧了紧。
杨将军看得目瞪口呆,直说“厉害,真厉害”。
谭思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头温声道:“今日章四小姐的事,还望杨兄保密。”
杨将军笑道:“那是自然。”
他离开时,谭思行的脸冷下来,吞了他这么多钱,匪兵的嘴果然贪得无厌。
谭家的生意好似出了问题,所以才会找上你们家联姻,这事你是后来才知道的。
和谭家的联姻关系,从你爹一日复一日阴沉的脸色中看来也是岌岌可危。
你晓得父亲虽然是银行行长,但位子坐得并不稳当,特别是洋人的力量插手之后,指不定哪天就被换下来。
某日在书房里,你还听到父亲大骂了一声谭年“谭狗”,可见关系不愉。
谭年会这么快变脸,乃是他这个独子谭思行有起死回生之能,不仅挽救了家族生意,还和军方有了关系。
你乐得包办婚姻的失败,每日盼着谭家什么时候上门退亲,在父亲焦头烂额时偷偷和组织联系。
父亲对你们管束得严,要支持这些新派青年的运动,你只好变卖自己的首饰。
谭思行刚从酒楼里走出来,酒气醺醺的友人笑道:“思行,租界舞场那儿来了个名伶姜小姐,可要和兄长一起去寻乐子。”
谭思行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推开他:“家里还有事。”
视线却静悄悄地落到街角,当铺前有一个纤瘦的背影。
和你同窗的金先生在昨日的游行中被警长打伤,一看是枪伤,没有医馆和医院敢收,唯有城南那家肯医治,却需要高昂的诊金。
你当掉了自己的金镯子,捏着布包里的大洋,小心翼翼地左瞧右瞧,见没有人,才偷偷把钱给了缩在角落里的小丫头。
“谢谢章小姐。”
你摸了摸小丫头凌乱的发,有些难过:“剩下的钱,你去东边的市场打几斤肉和排骨,生病的人要多吃些有营养的。”
小丫头走后,你直起身子,想要转身离开,却在巷子口的爬山虎下遥遥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谭少爷今日穿了一身白西装,黑领结,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面白如玉,却透着一丝微红。
他在潮湿的巷子里和你对视,慢慢眨了眨眼睛。
你心知自己卖首饰的画面被他瞧见,又羞又窘,但想到谭家现在要与你家退婚,谭思行又是你们招惹不起的红人,嘴角抿出一丝笑,叫了一声“思行哥哥”,便低着头匆匆走开。
昨夜雨疏风骤,青石板铺成的小巷落了些潮雾,那一笑在朦胧的巷子里转瞬即逝。
他好像有些喝醉了。
当谭思行再去寻时,只低头瞧见那乌黑颤动的眼睫,还有耳边“哒哒”的、轻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