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皇后太明白齐王了,碌碌无能又好大喜功,去了户部就巴不得成为户部尚书,在朝堂呼风唤雨,但事实上六部大部分时候处理的都是琐碎的“小问题”。
吏部管着官员调动,但也包括审阅履历、评核考绩,以及每月朝堂下放到各郡县的邸报……这些都是由户部来做的,仔细看来都是些他不耐烦做的俗务。
但事实上这些都是最要紧的事,帝君大部分时候不能出宫,能知道的消息都是下面送上来的,精干如天和帝,官员基本不敢糊弄,可要是换了一个糊涂人登基,官员们能把人糊弄成傻子。
而儿子现在有老爷子在上头坐镇,又有萧珩帮扶,若能在六部轮流打转,积累经验,将来哪怕当不成老爷子,也不至于成为败家子。
郑皇后对儿子也是一片苦心,奈何齐王完全不领情,听到这话,浑身不得劲,在母亲眼里自己就没有好的地方,比不上父亲、萧珩,连娘家的侄子都比不上……
他随口敷衍道:“没遇到什么不知该怎么处理的事,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郑皇后暗忖,你是太子,谁能对你不好?哪怕是被打压多年的废太子,朝堂官员私下再看不上他,明面上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
她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话,孩子大了,有些话哪怕是为他好,也不能多说,免得让他觉得自己拿他当小孩子看。他跟自己不亲近,也不听王妃的,对郑家又忌讳……郑皇后揉了揉额头,难道真要让萧珩去教他?
齐王见母亲愁眉不展,生怕她继续说教,随口找了要处理公务的借口,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倒是真去了户部府衙,但却懒得看那些琐碎的公文,躲在小房间里喝酒,现在也就这地方让他舒心了。
他一面哼着歌,一面想着以前老大再上不了台面,至少有个岳家一心一意帮扶,可自己呢?看似鲜花着锦,可母族、妻族都有异心,只想问自己要好处,从来不想帮扶自己。
他轻啐一声,“整天就只会说教,怎么就不让兄弟听话?”他这话没提是谁,但听到这话的人都知道,齐王说的是谁。
给他斟酒的僮儿稳当当地握着酒盏,轻声细语说:“殿下喝慢点,奴婢让庖厨给你上两个小菜顺顺脾胃。”
按理说齐王这种一字亲王,只能被称呼“大王”,“殿下”是对太子的称呼,但僮儿跟齐王私下相处时都只称呼“殿下”。
这僮儿是最得齐王心意的爱宠,以往心情再不好,听到这称呼后,不说心情完全变好,也会稍稍好转,可今天他依然眉头紧皱,握着酒杯冷笑道:“什么殿下!我能不能活过他们还两说!”
他现在已经不是想要立太子,更想要登基,甚至还暗搓搓地希望,天和帝、郑皇后能一起驾崩,这样就没人管束了。不然只是父亲离开,母亲依然会压着自己。
僮儿听到“他们”两字,面上笑容不改,心中却一跳,自古皇家无父子,父杀子是常有的,子杀父虽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可儿子指望着母亲死的却没有。
这皇后、太后又不能跟皇子抢夺皇位,又是陛下最好显示孝道的途径,怎么会有皇子指望着生母死的?要说郑皇后对齐王不好也罢,郑皇后对齐王的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齐王如此未免也太无情了……
僮儿柔声道:“殿下莫气,气大伤身。”
齐王看着爱宠一脸焦虑,轻叹地握着他的手,“你是什么都不懂,要是我也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僮儿眸光流转,身体偎依到齐王怀里,头靠在他肩上,“奴是什么都不懂,殿下教奴,奴不就懂了吗?”
柔媚的声音,让齐王不自觉地面露微笑,但很快就收敛了,“母亲总觉得我还是孩子。”
他明明年纪比萧珩还大几岁,早已成亲生子,可母亲似乎永远不放心自己,反而对萧珩言听计从,还说什么他跟萧珩没矛盾,要相互帮扶!
齐王嗤之以鼻,老头子被萧珩迷惑了,老太太也糊涂了,就萧珩那狼子野心,还相互帮扶?他现在是被老头子压着,等哪天老爷子去了,第一个造|反的就是他!
齐王愤怒地絮叨着,僮儿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明白了其中含义,他低头想了一会笑道:“奴刚刚侍奉殿下的时候,别人也觉得奴年纪太小,不会伺候您。可后来让奴试了几次,发现没出错后,大管家才放心让奴近身伺候,奴才慢慢有机会伺候殿下。”
齐王的委屈(二)
这种内宅小事,齐王向来不放在心上,不过这孩子是他最近心头宝,眉眼言行都甚得他心,遂敷衍几句道:“那是他们看轻你,哪有论年纪说本事的?你年纪小,可活得通透,那些老货都是白长了年纪。”
僮儿嫣然笑道:“殿下天生慧眼,能看出谁好谁坏,可大部分人都是肉眼凡胎,自然只能凭着经验看人,以龄取人也正常,我们只要做出让人刮目相看的事,大家观念便会扭转了。”
齐王怔了怔,垂目笑着揉着怀里小子的头顶,“你倒是开解起我来了。”
僮儿柔声道:“殿下对奴恩重如山,奴婢只希望在奴伺候殿下的时候,您能稍稍开颜。”
齐王感慨,“连你都有如此孝心,可惜其他人都不把孤当回事。难道孤不想做事吗?可是没人给孤这机会。”
僮儿说:“殿下是万金之躯,奴婢虽没读过书,也知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想立功又何必亲自动手,让底下人去做便是。”
齐王面露阴霾,“谁会听我的?郑永?”以前这表弟还算听话,可随着郑家巴结上萧珩,郑永就不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