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萧玥一把握住了郑氏的手,继续哭喊道:“祖母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天气这么冷,你跟祖父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不能哀毁过甚!守灵的事由我们晚辈来做就是!我们身强力壮,一定会替你们好好送曾祖母最后一程的!”
萧玥前世琴棋书画都学过,声乐也学过皮毛,哭喊声悲戚婉转,吐字清晰,中气十足。这会亲戚家也陆续来人了,这些话清清楚楚传到了客人耳中。
郑夫人脸一下黑了,见冀国公、世子还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气得差点眼冒金星了!这死老头是不是心窍堵了!好好的为难孙媳做什么?
这死丫头一心十七八个孔,怎么可能不反击?这下被人架到火上烤了吧!大梁遵循儒家,守灵这一套都是儒家礼数,儒家守灵、守孝都有严格规定的。
守灵孝子只能穿粗麻衣,睡茅草屋、喝凉水,能做到这样的才叫大孝子。当然一般人家是不会这么做的,可是死老头子把怀孕的曾孙媳都叫来了,他不这么干,萧玥那死丫头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冀国公这件事压根没跟郑氏商量,她措手不及,正想着应该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就见崔氏也跌跌撞撞地跪在灵前放声大哭,“阿娘啊——你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就是大哥,总说自己跟大哥多有误会,想见大哥一面见不着,现在看到大哥,你总算能闭眼了吧!”
冀国公、萧铮和萧家一众男丁:“……”
大房女眷:“……”
至于陈氏、韦氏和萧六媳妇已经傻了,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韦郑氏帕子压了压嘴角,忍住笑意,也跟着一悲三叹地哭起来,“亲家祖母不要这样了!你们这么伤心,太夫人走了也不安心啊!”
崔氏哭道:“我是替阿娘开心啊!大哥终于原谅她了——”
宾客们神色微妙,年轻辈或许不清楚,可长辈还不知道萧家大房、二房的往事吗?冀国公会原谅太夫人?下辈子都不可能。而太夫人临终前估计也不会想着冀国公。
萧铮看着这一幕,心头直冒火,这是他亲娘最后一程,谁愿意把母亲的葬礼搞得这么乌烟瘴气?他正想平息事态,却看到自己亲儿子大冬天,穿了一件粗麻衣、赤足散发走了进来,进来就放声大哭,“祖母——祖母——”
萧玥正哭得一波三折,看到她爹这样,不由眨了眨眼睛,眼泪顺势落地,爹不冷吗?她就是想把两个糟老头子拉下水,没准备坑爹啊。萧清对着爱女使了一个眼色。
这时韦东已经在妻子纤纤素手下,硬着头皮上前对萧清说:“亲家,你何至于如此?”
萧清说:“我是父亲的独子,祖母平素最疼爱我,我一定要守着祖母这最后一程!”
萧玥也哽咽地附和,“郎君是嫡长曾孙,他因公务外出,这会还不知道曾祖母的噩耗,要是知道了,一定哀伤欲毁,我不过只是弱女子,代替不了他,不过能替他跪在曾祖母灵前守着!”
韦东长叹一声,“你们这番孝顺,太夫人泉下有知也瞑目了。”说着他望向大房。
世子这会才反应过来,他跟萧清同辈,萧清都穿了单麻衣,他身为嫡长孙肯定也要这么做的!
萧铮作为大孝子,早就披上单麻衣了,就算冀国公再不愿意承认,他也是萧家嫡长子,萧氏一族的族长,母亲去世,他是不是也要严格守孝?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冀国公,萧玥低着头继续哀哀哭泣,心中腹诽,这点智商也想坑阿兄?谁给他的勇气?
萧二、萧四这一辈子看到长辈这样,一个个都惊住了,这些人面面相觑,长辈都穿成这样,他们是不是也要如此?这种天气,他们会不会冻死?
韦东看着女婿的目光都快抽筋了,这死小子怎么还不开窍?现在冲上去啊!
萧二、萧四知道这是表达孝心的好机会,可是这样的守灵,他们怕自己会冻死!
两人踌躇间,便听到清朗的声音,“曾祖母去世,家中都很伤心,只是长辈们年老体弱,若因守灵一事有损身体,曾祖母在天之灵也不会放心,不如由我代劳替长辈守灵。”
这声音太过熟悉,要不是肚子太大,让萧玥行动不便,差一点就要站起来了,阿兄回来了?
萧玥蓦地抬头往门口望去,就见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容貌却俊朗之极,他入门就对冀国公、萧铮行礼道:“还请祖父、叔祖父顾惜身体。”
冀国公手指动了动,欲言又止,但萧珩已经上前扶着他入内房换衣服。这时萧家女眷们的娘家长辈也都过来了,劝大家不要如此,孝顺长辈是好,可也要顾惜身体。
萧珩并未看妻子,而是瞄了肖晨一眼,肖晨骤然绷紧身体,颜女官都不敢抬头的赶紧将夫人扶了进去,两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郎君终于回来了!
冀国公想到刚才的所作所为,心中微微打鼓,可看到垂着头的萧珩,又直起了身体,自己是他祖父,他能拿自己如何?
“再有一次,我让萧家断子绝孙。”冰冷的声音传入冀国公耳中,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樊太夫人的丧礼(五)
“你说什么?”冀国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听到的话,“你居然跟我这样说话?”
冀国公从来不喜欢这个野种孙子,可碍着宫里的面子,两人还是能维持面子情的。兼之萧珩从小由天和帝养大,甚少回国公府,祖孙两人交流少得可怜。
萧珩对外向来涵养极好,一派温文儒雅,冀国公、世子怎么下他面子,都不曾生气过,这就给了冀国公错觉,以为他很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