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艰难强调道:“他不是——”
宋晋轻轻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对人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轻声道:“我杀的时候,他是。”
狼皮大氅都无法掩盖宋简的颤抖。
他很小心很小心地问道:“告诉我,你当时没有——”他的嘴唇抖得如同秋天风中最后的树叶:“没有亲眼看着——”
宋晋看着宋简,轻声回:“我用的锤头,你知道,我那时候没有机会接触隐秘的毒。”
宋简一颤。
一切却只是开始,其后黑暗浓厚异常,陡然扑出,让习惯黑暗的宋简一颗心战栗不已。
宋晋的声音又轻又淡,好像在说旁人的事:“分尸——”
宋简的瞳孔骤然放大,心缩到极致,几近窒息。
就听宋晋慢慢道:“是最困难的。所有的刀都不够锋利,很容易就,卷刃,你知道。”
砰一声——
宋简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胸膛中有什麽在爆裂。
宋晋的声音愈发轻了:“我得确保,万无一失。他已毁掉了我母亲的一生,我得确保他的死,绝不能毁掉我的。”
宋简如同溺水般,拼命呼吸,胸膛急剧起伏。
他用过锤头的,他太清楚,对方的血将会如何涌出,溅射。
他也——杀过,父亲。
他太知道,背负弑父,是怎样一种无法逃脱的罪孽。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他跟别人再也不一样了,甚至他有时候都不太确定,他是不是还在人的範畴里。
注定噩梦不断。
注定罪孽缠身。
他的梦中,他那个冷漠的父亲一次次对他温柔笑着,轻轻点着棋盘,看着他说:“放在这里,是不是会好一些?”
唯一一次的温情,唯一一次,从那以后,却日日夜夜纠缠他。
直到他决定,再也不与人为伍。
人的良知,才放过他。
宋简慢慢平複着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缓缓喘息着。
“你什麽时候——”知道他不是你的父亲。
宋简看着宋晋。
“十六岁,母亲去世前一刻。”
宋晋看着宋简,同样苍白的面容,再次轻轻扯了扯嘴角。
宋简本想说些什麽,却一动就是一个踉跄,他扶住长亭廊柱,才重新稳住身体。他听到他儿子问他:
“宋家主,你说,我、我配得上她、她吗?”
从容如太阳一样的年轻人,此时轻声问他。
宋简稳定着声音,看向儿子,努力道:“没事的,会过去的”